第四百一十二章 糾纏(1 / 2)

傅紹清抬起頭,雙眸子湧上似乎永遠都撥不開的霧氣,他看著我,微微浮動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似閃爍,似流轉,又仿佛被賦予了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你說什麼?孩子?”

他的聲音聽著就像飄到了半空之上,朦朦朧朧地彌漫在整個書房,“它現在在哪裏。”

“在哪裏?”我冷笑,笑著笑著,卻又紅了眼眶,那些痛苦宛若在今天又切身體會了一遍,鮮血淋漓,體無完膚,“它跟著我,一起死在十七歲了。”

“流了那麼多的血,你一定不知道。”

傅紹清眼睛裏的光亮徹底被剝奪,灰暗得如滄海絕望般的荒涼,他想說什麼,但卻遲遲說不出來,我隻看到他的手死死地攥著桌角,幾根手指幾乎快要擰在一起,和皺巴巴的紙張一樣。脖子上和額頭上的青筋蔓延開來,就像粗糙的藤蔓和樹枝,傅紹清的表情看上去痛苦極了,“怎麼會……這樣?”

“傅少,你不如問問自己吧。”我依然冷笑。

真好,痛苦難過的人終於不止我一個了。

“所以,你應該去死的。傅紹清,其實最該死的就是你了。”我朝他發了瘋似的吼叫著,宣泄著,“你活著,造成了多少人的悲劇?大概睡覺的時候,日日夜夜也要睜一隻眼吧?是呢,你怎麼能安心?要是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興許,夜深人靜,他們也會排著隊索你的命吧?”

傅紹清的眼眶布上了幾縷紅血絲,看著猩紅得有些可怕,“隻有我死了,你才會原諒我嗎?”

他問我。

我嗤笑一聲,“您覺得呢?”

“你還記不記得。”他忽然向我走了過來,朝著胸口指了指,“你曾經,朝這裏開過一槍。”

“我不介意現在也給你一槍。”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上,得體西裝下,掩蓋著那道滲人的傷口,大概和我額頭上的疤痕一樣,不會再褪去了。

“好,隨你開心。”傅紹清把槍放在了我的手上,他的掌心炙熱,烏黑的槍身泛著寒光,卻冰涼至極,“動手吧。”他往後退了幾步,舉起雙手。

繳槍投降,他變成了我的俘虜。

一個高高在上的傅總司令,一個叱吒風雲掌握全國軍政的男人,卻在此時此刻卸下一身防備,把生死都交給我了。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我握著槍,忽然沒有來由分顫抖起來,

“你敢。”傅紹清的語氣淡淡,聽上去平靜至極。

“你會這樣心甘情願地去死?費盡心機打下的大好河山都白白地拱手讓人?傅少,別當我是傻瓜,你說,這到底是空槍?還是假槍?”

沉甸甸的重量,光滑的質地,黝黑的槍口正對著傅紹清。

“是真是假,你大可以自己試試。”

我舉了起來,用力地按下了扳機,“砰——”的一聲巨響,子彈衝破了單薄的空氣。

窗戶傳來“嘩啦”幾聲,像是在火裏熊熊燃燒的枯木落葉,夾雜著力拉崩倒的動靜。裂開幾道猙獰的紋路,隨即便窸窸窣窣地綻放開來,透明的玻璃,盡數碎裂,脫離了窗框,從三層樓高的地方摔下,飛濺起細銳的渣子。

有子彈,能殺人。

我震住,舉著那支沉重的槍,四年以來的第一次不知所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