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原本便比常人低沉，緩緩說來莫名地帶了安定人心的氣質。
“不是因為喜歡，而是適合？”林子陌聞言諷刺一笑，竟也與季寒川聊了起來。
他們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坐在一處如同朋友一般不悲不喜地說著話。以前年少輕狂時，季寒川冷酷如冰，她桀驁如火，幾乎是一見麵就頭破血流的狀況，後來季寒川煩了，便盡量避開跟她碰麵。
如今時光蹉跎，倒也成熟了幾分，能安靜地坐下來了。
“喜歡並不長久，不過是腦神經的錯覺，阿陌，歡愛怨憎都是虛妄。”季寒川握住手腕上的佛珠，雙眼深邃如暗夜，墨黑一片，淡淡地說道，“能安享簡單平淡的生活便是福氣。”
季寒川竟是沒有悲喜情感的人。林子陌歎息，她垂下眼，想起那些過往在季家的日子，也不知道往後是好還是不好。
“你要和我離婚？”她輕聲問道，她不離婚，宋玉致要如何嫁進來。
季寒川點了點頭，倒也不遮掩，直言不諱道：“你回到深城來便應該知道是這樣的後果，季家需要四麵玲瓏的媳婦，阿陌，你性格剛烈，追逐自由，並不適合做世家的媳婦。離婚後，你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
“老爺子同意嗎？”林子陌想起林慶山說的話來，季寒川想要和她離婚並非是易事。她是林家的女兒，內裏曲折遠比看見的要複雜。
“當初你嫁入季家老爺子便是不同意的。”季寒川淡淡地說著陳年往事。林子陌微微一驚。
她咬了咬唇，看向季寒川，若有所思地問道：“我父親情婦眾多，生下的女兒也多，你為何選了我？”
為何選了林子陌？季寒川見她睜大眼睛直接問道，微微偏臉看向庭院裏鬱鬱蔥蔥的樹冠，沒有直視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還是沒有變，有著孩子的天真直率，隻是性格沉穩了些，壓抑了些。
“我選錯了。”季寒川閉眼，淡淡的說道，聲音無比晦澀難懂。他從小便聰慧過人，不像一般孩子，受到的教育又非比尋常，幾乎是囊括了最頂尖的資源栽培出了最優秀的世家繼承人，可是今年他三十有三了，到了男人最黃金的年齡，卻不得不對著這個比他小七歲的女子說，他選錯了。
選擇林子陌是他此生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林子陌身子微微一冷，僵硬了幾分。是了，選錯了，她給季家蒙羞了。
“所以你打算修正自己的錯誤，娶宋玉致，是嗎？”她寡淡地問道，站起身來，伸手握住木質藤椅，用力抓緊。
她的一生便在這一句選錯中終結了。
愛情，生活，名譽，孩子，都沒有了。季寒川選錯了人，所以她的生活被毀，如今季寒川還要再毀第二次，將她逐出季家。
林子陌冷笑了一聲，她原本該離開的，灑脫地離開，躲在沒人看見的角落裏哭去，可是林子陌憤怒的俯下身子，湊近季寒川。
她第一次主動靠他這麼近，壓低聲音憤怒而諷刺地說道：“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永遠那麼的高高在上，決定別人的人生，你憑什麼，憑什麼踐踏別人的人生？”
酸澀、苦悶。她是個錯誤嗎？她活了二十多年，為什麼所有人都來告訴她，她是個錯誤，她做什麼都是錯。
季寒川見她動怒，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淡淡地說道：“離婚，你可以嫁入宋家，你和宋連城相愛多年，也是可以修成正果的，或者離開深城回到倫敦去，生活是自己的，遠比你如今困在季家的好。”
林子陌搖了搖頭，微冷地說道：“回不去了，季先生，離婚可以，等我母親的牌位入主林家祠堂後。你我原本便是陌路人，如此這樣也極好。我父親的電話你也聽到了，隻怕我還要占用季太太的頭銜一段時間。”
如今話徹底說開，便是陌路了。七年婚姻枷鎖，兩人都想掙脫開來了。
季寒川沉默許久，然後說道：“這事我來處理，處理好後便離婚。”
話語間竟有迫不及待之意。
林子陌以為他急著娶宋玉致，主動處理她林家的家務事，冷冷說道：“好。”
早先是她急著離婚，如今季寒川比她還急。
林子陌轉身離開。
季寒川見她連書都忘記帶，不禁搖頭，這些年還是這個迷糊性子，看似精明，實則單純。季寒川眯起鳳眼，算了算時間，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阿陌不能留在季家了。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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