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原諒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長樂提醒我天底下還有玲瓏令這個東西,正好解我所需。”祝長樂徑自打斷她的話,抬頭看向祖母:“您覺得可以嗎?”
老夫人微微點頭,確實是長進了,她看向神情怔忡的兒子:“你說呢?”
祝茂年似是笑了笑:“有何不可,許家既不做人,我又何必還給他披張人皮,許氏也不過是個棄子,但就算是棄子也要他們自己去棄,李娘子,你帶幾個人送她回京,和休書一起丟許家門前就是了。”
扶著章氏的李娘子沉聲應喏。
“至於小寶……”
瞬時,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包括許氏,她心思再多,對兒子也是看重的。
“以後,小安就跟著我老婆子過吧。”老夫人撣了撣衣袖,轉身往回走,“你們都比不上長樂。”
‘你們都比不上長樂’,一句話擊潰了祝茂年的心防,心口痛得他彎下腰去,雙手撐住膝蓋才沒有狼狽的倒下去。他素來驕傲,一朝得中探花,雖然先皇沒有立刻用他,卻讓他常伴太子身側。後來太子登基,他做為左膀右臂替皇上奔走,替他拉攏所有能拉攏的力量,穩住該穩住的人,機關算盡,為的從來不是替自己謀一個怎樣的地位,為的,是皇上那顆想要萬世民安的心。
在東宮那幾年,他陪著太子見過京城繁華底下的黑暗,見過朱何兩家各掌半壁江山,京城中人知新的政令是出自朱相還是何尉,卻沒人提及皇上,皇上好像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那個,不,也不是,玉璽還在皇上手裏,重要的政令需要他按個印。
他曾陪著太子微服出巡,在高山上對著如畫山河許下盛世諾言,也曾在太子有心儀之人時傾力相助,最終結果雖則不如人意,卻讓他的人生中有了一個不一樣的人。
他們如朋亦友,這些年互相支撐熬下來,看著情況漸漸變好,之後走入另一個死局,再之後他做出詐敗的決定,他永遠都忘不了最後一次見麵,皇上說‘豐景啊,這一別不知可還有相見之日,可惜當年壯誌半世不得酬’。
豐景是他的表字,這些年唯有皇上私底下還會這麼喚他,就像年輕時一樣,隻是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已近暮年。他仍沒有放棄,可身體熬不過四季,這兩年眼看著越來越虛弱了。
之後的七色綾錦暗旨,既是對之前那句話的表態,也是對他的托付,如果他們真沒有再見之日,望他輔佐新君。
若朝中情況不可控,有這道暗旨即可扭轉乾坤,若朝中有人生了異心,持這個暗旨更可光明正大的勤王,到時就是天大的從龍之功。
若新君隻是勢弱,他持暗旨回京亦可理所當然的站到新君那一方,以正統之名輔佐,再加上皇上必定留有明旨,三朝老臣,兩朝輔政,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朱何兩人隻要不打算謀逆也得避其光芒。
皇上做好了兩人再不能相見的準備,並且為他回京鋪好了一條最光鮮的道路,便是皇上是為新君著想,這其中對他的維護之心他也感覺得到。
長樂問他理想可有實現,問他有多少子女可以賠進去,他想說不是的,他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青史留名萬世流芳,他隻是不想放棄那些已經抓在手裏的希望,那是許多人用年華換來的,他沒有資格代替別人去放棄,他也始終忘不了當年他們幾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頂後許下的諾言。
大皖的江山,是身為大皖官員的他應該去守護的。
他不知道要怎麼告訴長樂,爹爹不是不在意大哥,爹爹隻是,隻是在這個位置,有些問題不得不想,有些事情不得不做,這是爹爹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