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幹王洪仁玕來縣衙見貴福哥,後堂見禮敘座之後,老眼鏡仔沉默了幾秒鍾,慢慢開口道;
“幼主殿下,姚有誌、餘定安,信茂林三個婚使都回來了。”
貴福哥問;“咦,都回來了?孤的回複那李昭壽的文書傳遞了麼?”
洪仁玕點頭答道;“是的,他們三人抽了生死簽,是信茂林遞了您的書呈。”
貴福哥好奇的問;“呃~~~信茂林活著回來了?那李昭壽反應若何?”
“唉···”洪仁玕低歎了一聲道;“據信茂林所言,那李昭壽看了幼主那首詩後大笑了幾聲,連叫了幾個好,誇您好氣魄好直接,不愧是他的真龍快婿呢。信茂林說這位李將主當時喜笑顏開,狀極歡娛,加賞了二百兩銀子給信茂林,並言七月初八他會親自帶隊送親。”
“嗯,”貴福哥點了點,揚聲道;“典書使!傳孤的嘉獎詔令,茲外務衙典禮官信茂林,敢於任事、孤身虎膽、忠勇可嘉,節義奉公,詔晉爵二級,賞銀千兩。”
“這~~封賞太厚了吧,說到底,也不過是傳了封書信麼。”洪仁玕有點心疼銀子,在他看來,這位幼主花錢忒猛了些,好在他也能拔毛揩油,要不真架不住他這麼花呢。
“不算厚,他是拿命換來的呢,活著回來算他運氣,咱不能讓肯賣命的寒了心。”貴福哥微笑道;“叔王,你且來看看地圖。”
說著,他走到影壁前懸掛的軍事地圖前,以手點指介紹道;“剛接到不久的情報,敵福建提督李若珠率兵三萬圍了來安縣,張國梁領二萬人從浦口退屯幾十裏外的六合縣城,德興阿督軍約二萬駐儀征城,清軍如此部署,叔王看出什麼了麼呢?”
“是有些不正常,”洪仁玕道;“那妖頭李若珠品級雖高,卻是文官,並不擅長軍事,而江南大營中最勇悍者莫過於大頭妖張國梁,此獠屢敗不懼,愈戰愈勇,去年揚州、儀征等城池都是他攻奪回去的,清妖要是欲陷來安縣城,應遣張國梁部,不過此前他與我李秀成部爭奪江浦,連番鏖戰,此時兵疲而退,尚在休整吧?”
貴福哥不置可否,又道;“再看我軍防地部署,李秀成將主率薛之元、陸順德等水陸三萬人守禦浦口、江浦、九袱州三處,李昭壽率軍五萬餘據滁州、來安、天長三城,孤的童子軍駐紮全椒,也有二萬人罷,乍一看,我軍十萬對清妖七萬,兵力還略勝幾籌呢。”
“幼主殿下想說什麼,難道說~~李昭壽他···”
貴福哥點頭說;“不錯,李昭壽這一倒戈,清妖自儀征、六合、來安、滁州一氣貫通,十二萬大軍就會聯成一線,那麼他們下一步會幹什麼?不用想也會分兵一部圍住江浦兩城,然後大軍圍攻全椒,吃掉孤這孤懸在外的二萬孤軍。”
“這李昭壽不至如此吧,”洪仁玕無法置信的道;“天王親旨幼主與他姻親,位列國戚,尊榮至極啊!他居然卻還要叛變,這有點太不知好歹了吧!”
“叔王啊,不怪人家啊,咱們冷淡人家太久了,現在做的補救拉攏工作又太晚了,”貴福哥道;“況且那李昭壽妻母被持,反跡已露,如若不降,也怕事情敗露,落個首鼠兩端的把柄、被清廷專意離間而招致殺身之禍呢,況且此人梟狡成性,屢降屢叛,全無忠義可言,隻要那清廷出價合適,就算設計擒獻我叔侄二人,再立一件潑天大功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哦?”洪仁玕皺眉道;“你說他答應嫁女送親之事,也是一計嘍?”
“不錯,”貴福哥輕輕頜首;“他會借送親之名,騙我軍張燈結彩、大肆準備盛典宴席,而後孤也至少要領上萬童子軍出城迎親,如此就將孤騙出了堅城,奔赴滁州迎親,而後他李昭壽隻要率軍在中途絞纏住我出城的部隊,那張國梁就會乘虛強襲,奪占我全椒縣城後再與李昭壽、李若珠聯軍前後夾擊,圍殲我童子軍於野外,豈不就可以生擒我叔侄麼?”
“唉~~~不至如此淒慘吧,”洪仁玕蹙額道;“李秀成將主隨時可以率江浦之兵前來接應,他離的並不算遠。”
“嗬嗬,”貴福哥冷笑道;“好吧,就算那德興阿不會督軍圍困江浦,但叔王別忘了江浦守將薛之元是李昭壽的把兄弟,江浦守軍至少有一半是他統率的,隻怕李將主前腳離了城,那薛之元關上城門就會拔旗易幟,叛降了滿清。”
洪仁玕默然良久,而後才用手頂了頂鼻頭的眼鏡架,慢慢道;“幼主殿下的分析不無道理,那李昭壽在江北黨羽眾多,他真要是降了真就是連鎖反應,隻怕跟著他叛降的部將不再少數,禁製都禁製不住···隻是殿下為何從開始就篤定那李昭壽一定會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