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微寒似笑非笑地看著楊嬤嬤手中裝滿了茶水的大碗。
楊嬤嬤端著碗,站在雲微寒麵前,等不到雲微寒的應答,肅容道:“大小姐,這學規矩本就是要吃苦的事,宮裏貴人大多也都是從這一步過來的。”
雲微寒看了她一眼,說道:“嬤嬤說得有道理。不過,還請嬤嬤給我示範一下,我才好跟著學啊。”
楊嬤嬤心中冷笑,她教導秀女十來年,對於這些動作已經爛熟於心,頂著一碗水走路對她來說是小事一件。
雲大小姐昨天給了她一個下馬威,枕霞院是她的地盤,又搬出了宏昌帝,楊嬤嬤隻好退讓一步。
但是既然今日開始學規矩,如何學那就是楊嬤嬤的事,也該輪到雲大小姐嚐嚐下馬威的滋味了。
楊嬤嬤點頭道:“大小姐言之有理,老奴自然是要示範給大小姐看看,才會讓大小姐開始練習的。”
頂著水碗走路,頂著水碗站立,就不信收拾不了你。楊嬤嬤心中篤定,說話也一派從容。
雲微寒看她自信滿滿,也含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到院子裏去吧。屋子裏地方小,說不定妨礙嬤嬤施展。”
說著,她站起身來,帶著清瑟、緩箏走出了正房,來到了廊下。
廊下擺著幾盆花草,雲微寒隨手撥弄了幾下草葉,示意楊嬤嬤到院子裏示範一下。
楊嬤嬤自是不懼,她走下朱廊,來到鋪著青石地板的院子裏,自己舉手將滿滿一碗水放在了頭頂。
她的發髻就在腦後,頭頂上平平展展,放一隻碗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是像她這樣,一舉手就能把一碗水放在頭頂上,不歪不斜,不怕傾倒的,也可以看出來幾分功力了。
雲微寒目光微閃,看來這位楊嬤嬤也確實不是一般人等,在這些規矩方麵恐怕是浸淫已久。難怪剛才讓她示範時,她自信滿滿,毫不畏懼。
楊嬤嬤頂好水碗,略一平衡就開始邁步向前。
她胳膊微擺,肩背挺直,腰臀不動,小步向前行去。
繡花布鞋踩在青石地板上,穩穩當當走了起來。
楊嬤嬤步子不大,速度卻不算慢,眼看走到對麵的院牆根兒的花圃了,頭頂上的水碗仍舊穩穩當當,一滴水也沒有灑出來。
楊嬤嬤心中大定,腳步也更加輕快起來。
她在臨近花圃兩步處轉了個彎,卻突然覺得腳底一滑,好像踩到了一顆石子。
楊嬤嬤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雖然她已經及時平衡好了身體,頭頂上的水碗卻已經傾斜,微涼的茶水從頭頂上直瀉而下,灌了她一脖子。
接著,就是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那是瓷碗摔落地麵發出的聲音……
楊嬤嬤覺得自己的臉皮也和瓷碗一起摔成了碎碎片。
她木然地抹了一把臉,把粘在手上的幾片茶葉抖掉,不知道該不該轉過頭來去看站在廊下的雲微寒主仆。
雲微寒看著側對著自己的楊嬤嬤耳朵根子都紅透了,藏在衣袖裏的手指一鬆,一顆圓圓的石子悄然滑落到了身邊的花盆中。
看來,她的功夫還沒丟完,一顆就足夠了。
她對清瑟、緩箏二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奔了過去,一左一右扶住了楊嬤嬤。
清瑟問道:“嬤嬤沒事吧?”
緩箏道:“嬤嬤小心些。”
兩人扶著楊嬤嬤回到廊下,楊嬤嬤幾乎無地自容。
雲微寒臉上帶著關切的表情,溫聲說道:“嬤嬤不必在意。常言說,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我看嬤嬤走得很好,隻是也許是那邊剛剛灑掃過,地上水漬未幹,才會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
楊嬤嬤訥訥無言。
雲微寒吩咐清瑟道:“還不快扶著嬤嬤換個衣服去?這深秋天氣,萬一著涼了可不是玩的。”
兩個丫環扶著楊嬤嬤回了房間,但是院子裏的丫環可不像正屋裏隻有清瑟、緩箏二人了。那些小丫環看見了這個場景,早就在偷偷擠眉弄眼、捂嘴低笑了。
楊嬤嬤又羞又臊,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房間換的衣服。
真是把這輩子的老臉都丟完了。
在宮中都沒有這麼丟人過,怎麼在這裏偏偏出了這麼大一個醜!
可是不管如何,這份差事還得辦完啊。
楊嬤嬤在屋裏開導了一番自己,終究還是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雲微寒正坐在廊下,見她過來,對她點頭道:“看見嬤嬤剛才的失足,我想著,那碗裏還是不要裝水的好。否則,天氣寒冷,萬一弄濕衣衫感染了風寒終究不好。”
楊嬤嬤自然是知道的。
在宮裏就是讓小宮女頂著碗走路,最開始的時候也是用的空碗。等到姿勢無誤、空碗不落的時候,才開始在碗裏加水。而加水也是從最開始的一碗底水,到最後滿滿一碗水,循序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