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幾天,對於青州人來說,簡直是顛覆認知的一段時間。
先是青州四大世家的家主在同一天內先後被抓捕,而他們的塢堡也隨之被不知從何來而來的披著黑甲的士兵們順勢掃平。
據說黃家家主在被抓捕的時候,口中念念有詞地叫著“淩三郎”,大喊“淩三郎欺我”——對此,淩三郎隻是無辜地眨眨眼:“我隻是說,我個人以及滄溟商行對於青州世家並無惡意,也對青州的政治局勢和勢力分配沒有任何興趣。我哪裏欺騙他了?”
是啊,淩三郎沒有出手,滄溟商行沒有出手,可是天泰朝的小皇帝看不下去要出手,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四大世家的家主以及跟隨在家主身邊的骨幹被抓,立刻人心動蕩,所以黑甲騎兵挾持著這些首領人物,突入了各家的塢堡,幾乎沒有遭遇到任何有威脅力的抵抗,就把這些看起來堅固異常的塢堡全部突破了。
那些私兵一則是沒有了主心骨,二則是戰鬥力和黑甲騎兵差得太遠,根本沒有對黑甲騎兵造成任何損傷。
而為了穩定民心,不讓百姓被別有居心的人蠱惑利用,蓋著內閣大印的文告幾乎同時出現在青州城內的幾個繁華地帶。
文告將青州四大世家為了斂財,暗中積蓄私兵,組成了青州盜打家劫舍的事實公之於眾。因為有了方即悔的口供,文告證據翔實、言辭有力,幾乎不容辯駁。
看了這些文告,青州百姓怒氣衝天,怨聲鼎沸。他們這才知道,這二十年來,他們的苦難日子,原來都是四大世家有意為之。青州豪強們為了斂財,竟然自己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盜匪集團青州盜,凡是他們看上的卻不好出麵取得的財物、土地、商行、匠人、美女等等,都由青州盜揮動馬刀、催動鐵騎來獲得。
多少小康甚至富足之家,因為家中擁有某些令人垂涎的東西,就會遭到青州盜的劫掠,輕則傾家蕩產,重則血洗滿門。
更有無數窮苦百姓、手藝人,直接喪失了土地和立身之本,最後不得不乞求豪強們庇護,自己主動加入塢堡,依附世家生活,代價是付出之後所有的自由和產出。
這些年,青州百姓中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青州盜的來曆,可是他們人微言輕,更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證明這個懷疑。有的人在大庭廣眾下說過類似的話,結果就是無聲無息的消失。有些大膽的曾經前去告官,最後卻落得一個無憑無據、誣陷良民的罪名,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前。
現在,看到蓋著朝廷大印的文告,青州百姓的憤怒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恨不得將所有的世家和塢堡焚燒成灰。
所以,即使是不屬於四大世家的塢堡中,也開始屢屢爆發百姓的暴動,不少塢堡主人被打死打傷,連他們的私兵也無法保護他們的安全。
一時間,世家中人人人自危,對於原本根本不放在眼裏的百姓們充滿了畏懼。
有些和青州知州丁一鳴關係不錯的,就找機會偷偷去他那裏打聽朝廷怎麼會突然動用這種霹靂手段,對青州世家采取這樣連根拔起的行動。他們擔心的是,四大世家被清算之後,他們這些中小世家會不會成為下一批的清算對象?
畢竟,這麼多年,就算是沒有直接參與青州盜的活動,他們也多少知道一些其中的內幕,也是一些既得利益者。如果朝廷真的要將這次清算活動擴大,他們也難逃法網。
可是,青州知州丁一鳴自己都心慌意亂,哪裏還顧得上跟他們去探討解釋什麼。
這次朝廷對於青州豪強的動作力度這麼大,他這個青州知州事先卻一無所知,他已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而且,貼在鬧市的榜文公告,蓋的可是內閣的大印。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青州豪強利用青州盜斂財的事情已經上達天聽,經過了內閣的手,根本壓不下去了。
他在青州為官已經六年了。因為與青州世家相處“融洽”,所以備受世家們的支持,連三年的考評也被他們找人做了手腳,讓他能夠連任青州知州,以便給青州世家更加長久的庇護。
如今,青州世家豢養青州盜斂財的事情鬧大了,他這個連任六年青州知州的父母官要怎麼解釋他對此事一無所知?丁一鳴悲哀地想道,這次他最少最少也要落一個“失察”的罪名。如果內閣有意從嚴處置,他的項上人頭恐怕也保不住了。
果然,青州四大世家家主被捕之後,不過兩天的時間,一隊四五百名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京城錦衣衛就來到了青州。
他們首先宣布了對於青州地方官員們的處置:從知州到小吏,凡是七品以上的青州官員幾乎都被免職,等候處置。而知州丁一鳴以及通判、同知等幾個主要負責官員則被扒下官服,當場戴上鐐銬,押入囚車,和青州四大世家的家主一起,被押送入京,等候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