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蘇婉凝仍舊夢魘不止。
夢裏,下著瓢潑大雨,雨大到讓蘇婉凝睜不開眼,大風呼嘯,吹得蘇婉凝站不起身。
她能依稀的感覺到,眼前是自己的寢宮,可不論自己如何努力,如何奔跑,就是無法接近那寢宮,仿佛她在跑的同時,寢宮也是隨之移動。
如往日一般,身後傳來稚嫩的呼喚,“娘親……娘親……”
而每一次,蘇婉凝都會驚慌轉身,隻見腳下有一個嬰兒,身上鮮血淋漓,伴隨著漫天的瓢潑大雨,那鮮血漸漸流成了河。
嬰兒每一次就會朝著蘇婉凝緩緩爬來,然後緊緊的抓住她的腿,哭著,喊著,“娘親……我好冷啊……娘親……我餓……”
蘇婉凝已經極盡崩潰,死死的抱著那個孩子,痛心的哭道,“女兒……我的女兒……”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裙,染紅了她的雙手,她驚恐著,“血,血是從哪裏流出來了!女兒不怕,娘親在呢!”
“哢啪!”
一聲大雷伴隨著刺眼的閃點,懷裏的嬰兒不管自己抱的多緊,都會滑落在地上。
隨之而來的,是不知從何處泄來湍急的洪水,衝走了自己的孩子,而她則是站在那洪水裏,拚命的朝著孩子跑去,“不!不!我的孩子!我的女兒!”
“娘親……救我……娘親……”
湍急的洪水,讓蘇婉凝根本邁不開步子,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阻止被洪水卷走自己的孩子。
養心殿的寢殿,如此寂靜,諾大的床榻上,蘇婉凝不停地抖動,頭不停地晃,卻晃不走那令人發慌的畫麵。
“孩子!我的孩子!”,她驚得從床上彈了起來,回應她的是驚慌失措跑進來的翠雲,“主子,您又夢魘了?”
蘇婉凝痛苦的摸了摸頭,才發現自己早已一身冷汗。
翠雲端來一杯清水,蘇婉凝喝下,才發覺南宮燁已經不在,看了看外麵的太陽,知道時辰已經不早了。
翠雲便回道,“主子,陛下不讓奴婢叫醒您,說今日給皇後娘娘的省安也不必去了。”
蘇婉凝沒有回話,壓抑的心情讓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她整理妝容穿戴整齊後,走出了養心殿。
抬頭看了看天,陰陰的,雲彩很低,烏黑烏黑的,看來是要下雨了。
劉睿這時上前道,“主子,要下雨了,外麵起風了,您還是進去吧。”
蘇婉凝卻搖了搖頭,“回昭陽宮吧。”
劉睿又看了看天,“那可得快些走,馬上要下雨了。”
待蘇婉凝回了昭陽宮沒一會兒,大雨就傾盆而至,這讓蘇婉凝再次響起折磨了自己整整一個月的那個噩夢,臉色越發的難看,她似乎覺得她孩子的魂魄在世間孤苦飄零,毫無定所。
蘇婉凝沉悶的舒了口氣,淡漠的起了身,自己備好了筆墨紙硯,對一旁的劉睿道,“劉睿,去取一本《地藏經》來。”
劉睿應下,拿了吧雨傘就出去了,過了好一陣子,手裏拿了一本《地藏經》進來。
“主子,《地藏經》奴才取來了。”
蘇婉凝隨後坐下,開始一遍又一遍的抄寫著,心裏想著還未出世就死去的孩子,淚水再一次決堤。
淚水打濕了宣紙,染花了漆黑的筆跡,卻無法抹去蘇婉凝心頭的傷痛。
翠雲這時不免開了口,“主子,節哀順變吧。”
蘇婉凝一句話也不回,隻是一遍又一遍的抄著,吩咐道,“陛下眼下正在禦書房,你去找他,就說本宮親自抄寫佛經,想為死去的孩子超渡,輕些高僧入宮吧。”
翠雲應了一聲,便拿著傘走了出去。
蘇婉凝不停的抄寫著,猶如一個機器,一張、兩張、三張……半個時辰過去了,宣紙已經厚厚一疊。
劉睿看著心疼,便問道,“主子,您這打算抄到什麼時候啊?”
蘇婉凝頭也不抬,回道,“本宮要抄寫一百遍。”
劉睿不由一驚,“一百遍?主子,奴才怕您身體熬不住啊。”
蘇婉凝堅定道,“熬不住也要寫,我怎也要為我的孩子做點什麼!她孤苦伶仃,夢裏來尋本宮,本宮不能坐視不管。”
“哢啪!”,一聲大雷,驚得蘇婉凝指尖一顫,毀了筆體。
雷聲好像驚著了蘇婉凝,蘇婉凝起身將窗子打開了一條縫,看著外麵的傾盆大雨,聲音很涼,“劉睿,你知道嗎?夢裏的雨比這還要大,我的孩子全身是血,抱著我的腿,哭喊著叫我娘親,她說她冷,她說她餓,可想帶她走,可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洪水衝走,不管我怎麼去追,都追不到。”
劉睿聽著蘇婉凝這樣的話,心裏糾得難受,“主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天天念著您的孩子,哪裏能不做噩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