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這些紙錢一樣,它們翻翻滾滾,成群結隊的向我腳下聚集過來。不到兩分鍾,在我周圍五米的範圍內,就看不到地麵了,全被紙錢占滿了。
這種詭異的場麵嚇得我一激靈,剛才喝進去的酒全都醒了。我大喊了一聲,抱著腦袋向遠處逃去。
我跑了沒兩步,看見街邊有一隻火盆,有一個人正蹲在火盆邊,一張一張的燒紙錢。
我心中驚懼不已,仔細一看,這人不就是在路邊攤一直盯著我看的男人嗎?
我嚇得一哆嗦,扭頭就向後跑。沒想到那中年人站起身來,冷笑了一聲:“朋友,請留步。”
我心中冷笑:“留下來被你害了嗎?”我加快腳步向遠處跑去了。
我跑了一陣,聽見身後沒有動靜,自以為早已擺脫那中年人了,於是回頭看了看。
沒想到這一回頭,卻把我嚇得魂飛魄散。我看見中年人一直無聲無息的跟在我身後,他的步子並不怎麼快,但是偏偏就能跟上我,無論我怎麼加速,都甩不掉他。
我心中一涼,歎了口氣:“這大概就是命吧。”我停下腳步,心灰意冷的看著他:“你想怎麼樣?”
中年人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要知道,天地,陰陽,晝夜,生死。各有各的規矩。你既然已經死了,就應該在棺材裏麵呆著。怎麼能在外麵亂闖呢?難道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我聽中年人的意思,分明是非殺我不可了。既然知道必死無疑,我反而不那麼害怕了。我苦笑了一聲:“我現在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以後,再躺進棺材裏麵也不遲,你動手吧。”
中年人露出奇怪的神色來:“原來你還不知道你已經死了。不過這也沒什麼,有很多人死後多年,才知道自己不在人世了。哎,我已經給你燒了紙錢,你拿上它們上路吧。”
他繞著我轉了一圈,忽然緊皺眉頭:“不對,不對。你確實還沒有死,隻不過把命燈給丟了。慚愧,慚愧,這一次我可看走了眼了。”
我聽中年人的話,似乎不是鍾老頭派來的。於是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什麼人?”
中年人抬起頭來,笑了笑:“我姓崔。住在城西廢巷。”
我一聽“城西廢巷”四個字,馬上叫道:“你是道士。”
崔道士連連擺手:“慚愧,慚愧。”
這座小城叫做沐城,而城西廢巷的名頭,估計所有沐城人都聽過。這巷子是斷頭巷,或者說通俗點,是一條死胡同。據說在幾十年前,裏麵曾經住了五戶人家,不過幾年之後,這五戶人家或者終身不育,或者孩子早夭。漸漸地斷了香火。後來又有人搬了進去,結果住了沒幾天,居然全都離奇的死了。於是大夥哄傳,巷子裏麵不幹淨。
漸漸地,再沒有人敢住進去了。這樣一來,巷子裏麵雜草叢生,野獸出沒,比以往更加荒涼了。時間一長,不僅晚上沒人敢從裏麵經過,就連白天也人跡罕至。而且周圍的住戶越來越害怕,紛紛搬走。這巷子簡直成了沐城的一個大毒瘤。
直到幾年前,不知道從哪來了一個道士,背著鋪蓋卷住進去了。進進出出一個月,毫發無傷。於是大夥都知道此人有本事,不僅默許了他占著廢巷,而且撞到了什麼東西,總要請他去看一看。
我看見崔道士,心中大喜,連忙拽住他的胳膊,一個勁的說:“我早就應該去找你的。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整個沐城,恐怕隻有你能救我的命了。幸好在這裏遇見你了。不然的話,我死的就太冤了。”
崔道士像是早就猜到了我會這麼說一樣。他倒也沒有反駁我的話,隻是微微一笑:“小兄弟,你別著急,到底怎麼回事,跟我說說。”
他拉著我走到馬路邊,也不嫌地上髒,隨隨便便就坐在馬路牙子上了。我看見他這麼隨和,一點大師的架子都沒有,心裏麵就更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