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木魚聲從舒緩變得急促,好像終於看到了生的希望,期盼著趕快獲救一樣。
老萬的聲音又響起來了:“糟了糟了,那些窮鬼發現咱們了,快跑吧。”
黑暗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拖泥帶水,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奔跑。木魚也隨著腳步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雜亂。像是無數的雨點劈裏啪啦的打下來。
過了很久,木魚聲變得斷斷續續,有時候停下來,有時候又劈裏啪啦的響起來。像是陰雨連綿的深秋,天上總是布滿了烏雲,時不時來上一陣冷雨,卻總也不見太陽。
老鍾的聲音又響起來了,聽得出來,他很疲憊:“兄弟,咱們逃了多久了。”
老萬說:“十天了。我實在跑不動了。那些窮鬼怎麼死活都甩不掉?他們太邪門了。”
老鍾氣喘籲籲地說:“那邊有個觀音廟,咱們去歇一會,然後接著逃。”
老萬長歎了一口氣:“還要逃?還要逃到什麼時候?當初就不該把這禍害帶出來。我看這些窮鬼,好像會妖法一樣。不然為什麼無論咱們怎麼躲,都會被他們找到?”
老鍾苦笑了一聲:“事情已經這樣了,再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這裏恢複了寂靜。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他們好像睡著了。那木魚聲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像是催眠曲。
我伸手摸了摸,周圍是堅硬的牆壁。看來那些聲音並不存在,我是出現幻覺了。
安靜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老萬忽然大叫:“兄弟,糟了。咱們怎麼睡著了?完了完了,他們追上來了,咱們被圍起來了。這下死定了。”
老萬痛哭流涕:“咱們怎麼辦?我還不想死啊。”
老鍾忽然沉聲說:“兄弟,事已至此,咱們隻能做一次惡人了。這些日子,我也看出來了,那些窮鬼是一定要殺了這女的。咱們出手救人,惹怒了他們。不如……咱們兩個主動殺了她,將功贖罪,或許那些窮鬼一高興,就放了我們。”
老萬有些猶豫:“殺人嗎?我可有點不敢。”
老鍾冷笑了一聲:“怎麼是殺人?沒有咱們兩個,她在十天前就死了。她應該感激咱們,讓她多活了十天。”
老萬像是被說服了,主動幫忙出主意:“院子裏麵就有一口井,咱們把她扔進去,怎麼樣?”
木魚發出一陣悠長淒厲的聲音,像是木槌把木魚砸破了一樣。接下來的聲音很嘶啞,很難聽,像是在掙紮,在反抗。終於,啪的一聲脆響,聲音就此斷絕。像是一個掙紮良久的人,終於斷氣了。
這裏徹底安靜下來了,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坐在黑暗中,仍然在想著剛才聽到的對話。忽然身上一寒,像是有什麼東西跳了過來。它趴在我懷裏,一動也不動了。
我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又醒悟過來,我懷裏麵的是鬼胎。看來崔師傅的計策成功了。它錯把我當成了它的母親。
我靠著井壁,動也不敢動。腦子裏麵開始胡思亂想。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剛才我看到的,是鬼胎的記憶。它在自己母親腹中,什麼都看不見,但是聽到了很多東西。剛才的木魚聲,恐怕就是它母親的心跳。
它聽見鍾守勤和萬鎖的對話。這兩個人把它的母親從一個地方救了出來。後來一路奔逃,實在受逼不過,隻好將她推進了井裏麵。
後麵的事,也就容易推測了。鍾守勤和萬鎖撿了一條命,隻可惜女人死後不甘,化作厲鬼,要找他們兩個算賬。結果萬鎖被逼跪在鐵棺中,不能死。鍾守勤徘徊在亂葬崗,不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