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阿婼一路走來,裙擺都濕冷的快要凍成了冰布了。側過頭看向素和,見她臉色依舊,身上也是不染塵埃露氣,心裏想著素和是不是會什麼特別的法術,讓衣裳不染塵埃。
“你師傅挺有意思的。”素和看著前方的一間小小的屋子,突然停下腳步好笑的說,“他真的帶著你在民間驅鬼鎮邪麼?”
阿婼尋著素和的目光看去,隻見那小屋上貼上了密密麻麻的黃色符咒,在夜色裏整個小屋十分顯眼。
“額,這個,師傅他比較膽小。基本是去那深宅大院裏勸說勸說怨靈,真要打鬥他逃得最快。所以這些年我基本沒看到他和鬼怪真正動過手。符咒倒是很多,隻是沒什麼很大用,十張可能隻有一張有效用。”
“怪不得你那時初入宮中符咒都畫不好。”素和領著阿婼快步走到了小屋前,手臂一抬,院子裏的雜草全部被焚毀,連牆上師傅辛辛苦苦的貼的符咒也一齊燃了。
“呀呀呀,怎的起火了。”小屋裏衝出一個邋遢男人,手裏抓著好幾個布袋子,慌慌張張的衝出門去,竟也沒注意到院子裏沒過籬笆的雜草沒了。走到院子突然又回頭頓住道“真是怪哉,怎的牆著了,屋頂卻沒著?”
“師傅。”阿婼走上前攔住了正呆呆站在院子裏的師傅。
邋遢道人驚魂不定之下,抬起頭捋了捋散在眼前的頭發,定睛看著攔在眼前的女子,迷惑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不確定的問“伏婼?”隨後又連連搖頭,“你不是阿婼,不是我徒弟,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我怎麼不是你徒弟了,我十歲時在雲洞山上晃蕩被你撿回去,成天給你燒水做飯洗衣,被你使喚,怎麼不是你徒弟了?你還記得曾經在周家莊,你被一個女鬼騙到井裏見撈銀子,險些一命嗚呼,還是我去找人把你救上來的。還有那回趕夜時,遇見一個死時衣裳不整的女鬼,你跟在後頭走了大半條街,險些就跟著女鬼送了命。你說,我是不是你徒弟?不過數月不見,你就不認我了?”阿婼揪著道人新長出來的胡須,惡狠狠的說道。
邋遢道人佝僂著身子,在阿婼的陣陣數落下,連連道“好徒兒,師傅記得了,記得了。為師年歲已高,腦子不大好使,一時糊塗忘了。”阿婼熟知自己師傅的本性,此刻哪裏會信這些鬼話。
素和站在遠處,看著他們師徒間鬧騰,不禁想起了那老嫗,便從懷裏拿出那儺巫木雕,放在手上觀望。隻見那原本隻有一男一女兩張麵孔的木雕忽然浮現出無數張臉,嘴巴一張一合好似要說些什麼,而更詭異的是,那些麵孔的眼睛向上翻著斜睨到了一處。
素和尋著木雕的眼神看去,那裏正是去小山澗的方向。
“好徒兒,好徒兒,師傅不是見你遇到了貴人,前程似錦,怕你認了我這窮酸師傅,壞了前程。所以才裝作不認識的。”
“哼,少來。”阿婼氣呼呼的說道,又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師傅,見他黑色的絡腮胡子長了滿臉,襯著滿頭的白發看著十分奇怪。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有些地方還被樹枝勾破了,成了一縷縷的布條掛在身上。“不過幾月不管你,就成了這副邋遢模樣,一點仙風道骨的模樣都沒有。還怎麼去民間騙吃騙喝?”
“這不是有了徒兒了嘛,師傅哪還用去騙吃騙喝。”邋遢道人偏了偏頭,看著站在遠處的素和,朝著阿婼努努嘴。
阿婼無奈的帶著師傅走到素和身邊,還沒開口,自己的師傅很熱情的開口介紹,“這位大人有禮。本道來自雲池岐黃門,道號散遊子,命理堪輿,物候測字,煉丹撰符,無一不通。。。哎呀,大人手中怎麼會有儺巫的法器?”
“這個木雕是件法器?”素和蹙眉看著臉麵浮浮沉沉的木雕道,頓了頓又問“雲池岐黃門?”
“是啊,本道來自雲池大名鼎鼎的岐黃門下,專攻煉丹煉物。當然其他也略有涉獵。”散遊子捋捋下巴處的胡須,“你手中的儺巫麵具看起來十分眼熟,可否讓我一觀呢?”
素和疑惑的看向阿婼,可見阿婼也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便將手中的木雕遞了過去。
散遊子拿在手中掂量了幾下,抬頭問“近日是不是少了一張麵具?”
“有一張麵具附上了鬼魂的身上,便再也沒有回來,隨著鬼魂一起入了幽冥。”素和答道,不經意的看了眼老道。其實老道並不老,麵容年輕,若不是滿腮的胡須和破破爛爛的衣裳,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而已。心下重新改觀了對老道的看法,想來高人行事古怪也是常有的。
“不知道長對這儺巫麵具有何了解,在下願聞其詳,請道長賜教。”素和一改之前輕慢的態度,恭恭敬敬的向散遊子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