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器店一般不會做棺材。可能是覺得這個東西太晦氣。但是作為一個好木匠,做棺材的本事肯定是有的。
道士和店主把棺材抬了出來,放在大廳當中。
木先生拍著棺材對我說:“小兄弟,看見沒有?三寸厚的棺材板,上好的膠和漆。棺材麵多平整?可以照出人來。對不對得起咱們賽魯班這塊招牌?”
我苦笑了一聲:“確實是好東西,不過我希望這輩子都用不上它。”
木先生搖了搖頭:“這就不對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你得正視它,與其躲著死亡,不如早早的給自己挑一口好棺材。”
我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心想:“既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你怎麼舍不得讓自己兒子死呢?”
木先生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時間不多了。你們抬著棺材去吧。在路上廟門口多燒點紙錢。我總覺得,燒得錢多了,黑白無常會客氣一點。”
道士和店主答應了一聲,就用繩索把棺材兩頭捆起來,用木棍貫穿,然後抬了起來。
道士被棍子壓得肩膀疼,他倒吸著冷氣說:“一口棺材做這麼厚幹什麼?死沉死沉的,這一路上怕是要累死我了。”
我聽了這話,忍不住笑起來了,我對木先生說:“你剛才的話沒錯。人應該正視死亡,與其每天怕得要命,還不如高高興興的給自己挑一口好棺材。越重越好,累死那幫抬棺材的。”
道士和店主抬著棺材走了。木先生陪著我留在屋子裏麵。
現在我不覺得木先生可怕了,因為再過一會,我就要麵對更加可怕的城隍。
我問木先生:“你不跟著他們去出殯嗎?”
木先生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我這副樣子,被城隍爺看見了,恐怕得馬上抓起來。”他嘀咕了兩句:“更何況,我還有點事要囑咐你兩句。”
他拿出來一張黃紙遞給我:“這是我兒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你見到了生死簿,或許會用得上。”
我打開黃紙看了看,上麵寫著:“孫百歲。”
我笑著問:“這是你兒子的名字?”
木先生點了點頭,他直歎氣:“我希望這孩子長命百歲,誰知道,出了這種事。哎……”
等一會,我恐怕帶不走這張黃紙,所以我把店主的名字和八字背熟了,就又還給了木先生。而木先生則把黃紙收起來了。
我坐在椅子上,我在等著黑白無常來勾我的魂魄。
我臉上很平靜,心裏麵卻一遍一遍的想我這一生。
如果我的生命是一條河,我已經平靜的流淌了二十幾年,現在我忽然跌到了一個瀑布下麵,濺起大團大團的水花來,再也不會安穩了。
我正在出神,忽然聽到外麵響起來一陣敲門聲。
木先生看了看我。小聲的說:“要不然,你去開門?”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苦笑了一聲,慢慢地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了。
一陣冷到骨子裏麵的風,從外麵吹了進來。我的身體是木頭做的,可是我仍然感覺到了涼意。我打了個哆嗦。
這時候,有一道冰冷的鐵鏈拴在我的脖子上麵。我聽到一個聲音淡淡的說:“郭陵,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抬頭,看見門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一身白衣,拿著白色的哭喪棒。另外一個,一身黑衣,提著黑色的鐵鏈。
我明白,他們就是黑白無常。我嚇得直哆嗦,順從的跟著他們向外走。
白無常忽然一伸手,把我攔了下來,他皺著眉頭說:“怎麼還有一堆爛木頭?”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忽然舉起哭喪棒,在我後背上重重的打了一下。我像是被電住了一樣,身子向前一跌。然後就撲倒在地上了。
緊接著,我聽見身後啪的一聲脆響,那個木人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