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寂寥的境地裏,聽到這樣一聲清婉的呼喚,不由得令風未涼的心旌微微一動。
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雪白的女子站在他的對麵。
雪白是她的輪廓,事實上,她有一頭烏黑而秀麗的長發,款款而隨意地落在肩頭。但這黑發的輪廓上,似乎是因雨水不斷地撞擊而泛濫其一朵朵細微的浪花,這些浪花連成一片,就將她整個人的輪廓蒙起了一層奇異的白光。
如果細看,可以看到,這個女人除了那頭美麗的長發,還有一個婀娜的身材,玲瓏嫋嫋,卻又凸浮有秩,在那緊裹著身體的白底櫻花紋的窄口裙的襯托下,她的身姿便更加綽約起來。
隨著她款款行來,她身上的一朵朵繽紛的櫻花,也跟著靈動起來,就好像一陣風過,吹起了滿地落紅,紛紛揚揚,如煙似夢。
當她走得近了,風未涼看清了她的麵容。竟是那樣的精致,白玉般的肌膚上,襯托著姣好的五官,尤其是那雙明眸善睞的大眼睛,比雨滴更清澈,比雨滴更清靈。
她微笑著,把雨滴也渲染得甜絲絲的,滴落在了風未涼的唇邊,滲透進了他的心底。
這雨啊,令鮮嫩的草芽煥發生機的雨啊,也讓風未涼的那顆心,徹底蘇醒了過來。
他甚至生出了一股悸動,想要站起來、走上去的悸動。
但在他站起來之前,那個女子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櫻花停止了飛舞,就好像一切都定格進了靜止的畫麵。隻有雨滴還在滴答滴答下個不停,但已經看不到它們在女子的肩頭濺起的俏皮的浪花了。
它們成了背景音樂,用盡全部的生命,卻歌唱這一場美麗的邂逅。
女子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卻好像一朵初春時分的玉蘭花靜悄悄地開放。那她玫瑰般的紅唇也微微張開,臉上雖不笑,但話語中卻飽含著溫柔:“請問你是把同伴的毒素吸進自己的身體,又排除到了大地之中麼?”
她問得小心謹慎,但正是這樣的小心謹慎,更增添了她楚楚動人的韻味。
風未涼忙不迭地站起身來——還好,他比這個女子高出一頭,讓他心中稍稍有所安定——他雙手搓著肱骨外側的衣衫,用舌頭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啊,是啊,這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啊,姑娘……你怎麼在雨天獨自一人走在這……荒山野嶺啊!”
風未涼以為,自己的功夫太過晦澀,生怕無法向這女子解釋通透,於是趁機轉移了話題。誰料那女子卻抬起嫩蔥般的小手,輕輕掩住朱唇,莞爾笑道:“你這話說得有趣。明眼人一看就會知道,我是妖怪啊,難道你看不出來麼?”
“妖,妖怪?”風未涼頓時感到萬分尷尬——他竟然一時意亂情迷,連這麼基本的情況都沒有看出來,不過他的確很機靈,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指著昏倒在地上的徐晃,幹笑了兩聲,說道,“還,還真是看不出來呢。你看,我朋友也是妖怪,但你們的氣質,相差很大啊!”
“嗬嗬,你這人,說話還真是有趣。那麼……”姑娘也俏皮地一笑,“你朋友已經沒事了麼?”
“應該是吧!”風未涼說著,又連忙俯下身去,拾起徐晃的手腕,把了把脈,“果然已經沒事了!”他笑著站起身來,又道,“還沒請教姑娘的芳名……”
“你這人,可真是無禮!”這女子跺一跺腳,作出了嬌嗔狀。不過,她雖然口出斥責,但語氣中卻全無斥責之意,反而透著幾分歡喜幾分戲謔。那嘟起的小嘴也更加紅潤豐滿起來,就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如蘭花香甜的氣息又送來這樣一句責怪,“難道你沒聽過,在問人姓名前首先應該自報家門麼?”
“啊,姑娘說得是,說得是!”風未涼一拍腦門,尷尬地笑道,“我叫風未涼,這是我的朋友徐晃,我們想去北方尋找我的未婚妻,也就是他的妹妹!”
“哦,原來是這樣!”那女子恍然大悟地回答,不過臉上的神情卻也冰冷了起來,“我叫潤葉,是雨之女一屬的妖怪,隨著雨雲浪跡四方,有淋漓細雨的地方就會有我!”
聽她這樣一說,風未涼也莫名地被染上了幾分傷感,尤其是那句“隨著雨雲浪跡四方”,讓他更想到了自己——若是終究尋不到徐婷瑤,恐怕他的生命也會像這個叫做潤葉的女妖一樣,漫無目的地浪跡四方吧。
若是短暫的生命還好,可是妖怪,尤其是天物之屬的妖怪,生命漫長得就好像永遠沒有死亡似的,但就這樣千萬年地浪跡四方,那該是多麼寂寞的啊!
潤葉似乎也察覺到了風未涼的感同身受,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可是這笑容卻又顯得那麼無奈,“我正要隨著雨雲去北方。若是你不嫌棄淋雨的話,我可以和你同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