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讓將我抱離地麵,縱身跳了下去。
鐵板傾斜的幅度越來越大,墨讓單手抱著我,不停地下滑,四周越來越黑,越來越熱,越來越悶。
鐵棒裏的蠶絲早已不夠長,墨讓將其收回,反手將鐵棒卡在壁上,刺啦啦劃出一遛的火星,照亮墨讓的側臉,依稀可見他臉上晶瑩的汗水。
腳下突然頂著了實地,身子止不住衝勢,向下一蹲,雙手前撲,整個人跪伏在地上。媽的,真疼啊。耳聽得身旁也是噗通一聲,雖然極輕,想是墨讓也跪在地上緩衝。不知哪裏的朦朧微光,灰蒙蒙的勾勒出物什的輪廓,咱向身旁看去,依稀見到墨讓立起身子,甩了甩右臂,苦笑:“不知這又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隻盼不要太過變態才好,這地方似乎地勢已經極低了,悶熱難耐,不過片刻的功夫,我已經汗透重衫。
不會要窒息而死吧?忙從包袱裏摸索出罐藥油,大概是化瘀的藥膏,裏頭似乎加有薄荷一類的香料,塗在小臂上格外的清涼滑潤,將塗滿藥油的手臂豎起等了一會兒,但覺右側的皮膚格外清涼,有風!有風就有通風口,咱也就不擔心會窒息了,這才敢翻出火折子,找出一簇油撚點燃,舉著看向墨讓:“你沒事吧?”墨讓揉著胳膊氣笑:“這句問話真欠扁。”我也笑,是,我應該問您是否刺激,是不是還要再來一遍。
墨讓接過火折,四處照了半晌,然後蹲下,火折子向地上一觸。
火苗騰一下竄起來,刷刷在地上飛快地劃出道道詭異的圖形,這些圖形越連越多,越連越繁複,漸漸將整個大堂照亮。黑色大理石的地麵倒映著幽幽火光,天頂上嵌著大大小小的琉璃蛋被這火光映著,反射點點七彩光華,排布出星羅圖的樣式來。待火苗漸小,才慢慢看清地上燃燒的圖樣,四周有祥雲圍攏團聚,拱出一個篆體的字來,咱偏頭看了半天,猶猶疑疑:“幕?”墨讓瞟我一眼:“是墨。”
哦,墨。好家夥,穹頂上群星閃閃,地上火光點點,篆體的墨字似個古樸的紋樣,先是橙色的,後來變成了藍色,幽幽燃燒著。除了這些,一切都隱入了黑暗,透著股神秘莊嚴。
這裏也會有機關或者陣法麼?在這樣的地方,似乎隻適合冥想,任何附加的東西都是褻瀆。
墨讓皺著眉頭環視四周,又從我手中要過油撚,分出半縷,嗖的一聲射到對麵那影影綽綽的浮雕上。但聽砰的一聲,好似石子投入池塘,從那浮雕中心漸次劃出一圈圈焰火,焰火又引燃了四角的機關,於是隻聽得轟鳴聲陡然響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綿不絕地在各個角落綻放,各種機關隨著這巨大的聲音紛紛出動。好家夥,流矢飛蝗,箭雨紛紛,伴著耀眼的火光交織成了片魔鬼的網絡。曾經看過的漫天花雨,暴雨梨花針,在這樣強大的火力下完全談不上殺傷力三個字,溫和的像小孩子的玩具。
也唯有這樣的機關,才配得起這樣的地方!
我嚇了一大跳,趕緊躲在墨讓身後,從他胳膊和腰側掏了個縫露出兩隻小眼睛偷看,不時嘖嘖驚歎。待繁華終於落盡,我耳邊仍然嗡嗡作響,眼前花白,地上火焰卻多了個大大的叉,橫亙在墨字上,多了幾絲猙獰的意味。
天啊,若我們剛才在陣中,墨讓尚有一線生機,我大概會被秒殺吧!
墨讓啊了一聲,熊熊火光映在他臉上,好似也映出他的思想,正在飛速地明滅變幻,許久方轉過臉對著我笑笑:“先坐下吧,我想同你說些故事。”
很好很好,咱很久沒有聽評書了,在這種步步驚心的地兒拍一把驚堂木,來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咱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必定別有一番風味。
墨讓不理我略帶譏諷的眼神,豈止不理,他老人家簡直是無視我,兀自撣撣地上灰塵,盤腿坐下,自顧自開講:“其實,我排行老四。”
咱耳朵支楞一下豎了起來,心裏那根代表八卦的神經猛然繃緊,繼而瘋狂地抽搐著,叫囂著:奸情!一定有奸情!
忙挨著他坐好,目不轉睛盯著他。
“墨謙,他其實是我的二哥,我爹還有個私生子,他是……”
我一個機靈,搶白:“吳越。”肯定的語氣,墨讓驚訝得:“你怎麼知道?”我高貴地伸直脖子作天鵝狀,一臉的神秘莫測:“女人的直覺。”
墨讓虎驅一震,半邊眉毛動了動,一臉便秘的表情,噎了半晌,才繼續往下說:“我大哥名為墨謝,長我十二歲。他在我未出生前便投入了廣陵子門下。人都說他天縱英才,八歲成名。有子如此,父親自然欣喜,特特求了廣陵子收他為徒。誰知十年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