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裳因過於激動,淩鳶的手都被她抓紅了。
淩鳶沒忍住輕輕嘶了口氣。
流裳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對不起……我……”
淩鳶搖頭,反過來安慰她:“我沒事,倒是你,怎麼又開始提過去了?”
一向穩重像是姐姐的流裳,極為罕見地露出一抹感傷來。
童年悲慘的記憶,烙在心頭,難以抹去。
哪怕年年歲歲,都過去這般久了,舊傷揭開,又像是新傷般,隱隱作痛。
“鳶兒,你知道,我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完美的家庭,完整的父母之愛,已成了此生缺憾。”
“你不是還有我和景逸麼?我就是你的親人,景逸就是你的孩子。”
流裳感受到淩鳶溫暖的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淚。
她嘴角顫抖,一開口,已經聲啞:“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想讓你和景逸,跟我一樣有所缺憾,你明白嗎?鳶兒,當做是我一點私心,給自己一次機會,好嗎?”
淩鳶凝視她,沉默了。
恰逢此時,角落的身影猛然衝出,抱住了淩鳶的大腿。
軟軟的小個子,可憐巴巴地啜泣:“娘親,我一點也不想跟阿爹斷絕關係,你去找他好不好?”
“阿爹……”淩鳶怔了怔,在她心底,這個詞,陌生,遙遠,又殘酷。
很多年前,她的阿爹,在弱肉強食的黑暗深淵,為了生存,將她拋下。
她的娘親,返回來救她,卻被那群暴動分子抓住,受盡屈辱。
她的阿爹,對內殘暴,對外懦弱。
他因為娘親的不忠貞,差點將娘親活活打死。
而她,為了保護娘親,小小年紀,失手殺掉了,她的阿爹……
她第一次殺人,殺的便是自己的血緣親人。
而娘親,因為自己殺了阿爹,至死與她永不相認。
阿爹,這個詞彙,慢慢在淩鳶潛意識裏,成了禁忌。
如今小家夥對九曜用如此親密且血腥的稱謂,不免掀開了她舊時的傷痛。
一時間,她呼吸困難,麵容悲戚。
一切都是從什麼時候變壞的呢?
她不想讓孩子認九曜,是不是因為,也害怕九曜像自己阿爹那樣,對待景逸呢?
“娘親,我很想他,我們去找他好不好?”景逸扯著她的衣角,苦苦哀求,精致的小臉充滿了對父愛的渴望。
完美的家庭,完整的父母之愛,又何嚐不是她的缺憾?
“最大的悲劇,是將悲劇傳承和輪回下去,鳶兒,我們要學會終止悲劇。”
流裳的話,如醍醐灌頂。
淩鳶愣了刹那:“真的要去找他回來嗎?”
“娘親……”小奶娃眼睛上的驅光綾都哭濕了。
淩鳶逐漸心軟了,許久,她長歎了口氣,蹲下來將孩子摟入懷中。
“罷了,你既是想他了,我便帶他回來,若是他膽敢……”淩鳶頓了頓,害怕自己語氣過於淩厲嚇到孩子,她忙緩下聲音,“他膽敢待你不好,膽敢奪我王位,驅逐我族,我定不會輕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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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鳶哄好孩子睡覺後,獨自離開紫微宮,前往璿璣殿。
若是她沒記錯,當年她尋來無憂果,將“浮生夢”埋在了璿璣殿中的八卦陣下。
“浮生夢”是壇酒,同時也是無憂果的解藥。
真正的王權之王,必須摒棄多餘的情感。
但是身為景逸的娘,如果不喝下這壇酒,要是再去三千世界找尋九曜,她保不準自己一時狠心對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