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形下,溫婉根本沒有絲毫救回了一條性命的成就感,
她就像個沒有情感的醫療機器一樣不停的診脈、療傷、處理傷口,
一係列的動作成了流水線的工作。
如果僅僅是如此,溫婉也還能接受,然而,隨著接觸的傷患越來越多,溫婉發現,
那個渾身被熱油燙傷的孩子、被馬蹄踩斷了擂鼓,
被鞭子抽的臉上皮肉翻起的少女都還算是幸運的,
在元英安排的將士完成傷患篩選排序任務後,她首先看到的不是重傷患,
而是一排堆在地上的屍體,那裏麵男女老少皆有,
有的被砍了腦袋,有的被捅穿心髒,還有的,被烤串的簽子刺穿了喉嚨,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早在溫婉他們來的時候,
他們都已經被殘忍的剝奪了性命,被迫停止了呼吸。
“溫大小姐,救救我的孩子,他還活著,你救救他啊!
你們讓我見見溫大小姐,她是神醫,一定可以救我孩子的……”
在溫婉給一個胸部被長劍刺穿的年輕人療傷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婦人淒厲的喊聲,
還有將士們勸阻她的聲音。
溫婉正在給那年輕人纏繃帶,聽到動靜,隨口問了句“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要讓人攬著她?”
她知道,元英負責她的安全,不讓那個女人過來,定是元英的意思。
後者遲疑了片刻,道:“她的孩子還在繈褓裏,
土匪們拿她的孩子打賭,猜孩子是男是女,
有個土匪都輸了,惱羞成怒割了孩子的命根,
還把孩子摔在了石頭上,孩子渾身的骨頭都碎了,已經救不回來了。”
溫婉給那年輕人的繃帶上打了個結,那年輕人打了個寒戰,
他覺得,有那麼一瞬間,眼前這個救死扶傷的姑娘仿佛是要殺了她。
但下一刻,他卻見溫婉極其冷靜的站了起來,冷冷道:“下一個。”
這一晚上,直到畫屏、輕羅帶了滿城的大夫來,溫婉依舊沒能脫身,
救治持續了一夜又半天,在翌日午後才結束。
盡管溫婉一再堅持,仍然有人在她手下停止了呼吸。
最後一個重患者是被土匪拖在馬韁上一路從官道上拖到北城門口的少年,
渾身上下大麵積擦傷,後背全是馬蹄印,腦袋撞到石頭上流了不少血,
送到溫婉麵前的時候人已經有些迷糊了。
溫婉照例給其診脈,發現人還有些內傷,便拍拍人的臉頰把人叫醒,
那少年迷迷蒙蒙中吐出了一個音節,聲音不大,
但因為是最後一個重傷患,身邊人不少,那少年一開口,那些人就炸了。
一道粗獷的聲音在溫婉頭頂強硬出聲,“他是漠北人,不許救他!”
“漠北蠻子?”
附近的百姓齊齊看向說話之人,便見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
一本正經道:“他方才用漠北話說‘好疼’,我聽的清清楚楚,絕不會錯。”
天玄人,尤其是甘寧十二州的百姓對漠北人的痛恨是刻在骨子裏的,
一聽到這話,頓時跟著嚷嚷起來,
“不救漠北蠻子!”
“對,不能救漠北蠻子!”
“若不是漠北蠻子,我們還是天玄的子民,何須受這些苦楚,決不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