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蘆臉上除了沒有什麼血色,其餘的均顯正常和平靜:“請問洗手間在哪?”
護士指了指那邊:“在長廊盡頭,左手邊的是女廁。”
蘇蘆點點頭:“謝謝。”
抬步時又被叫住:“哎呀,天這麼冷你該披上外套啊,尤其是懷孕期間更要注意身體,因為生病了不可以吃藥,對胎兒影響不好!”
蘇蘆身體僵了僵:“懷孕?”
護士微笑著回答她:“對啊,檢查結果出來了,呈陽性。蘇小姐,恭喜你!”
蘇蘆不動聲色地道謝,然後離開櫃台。
護士複埋首手裏的資料表格,寫了幾下忽而一怔,蘇小姐的病房裏不就有配套洗手間?忙抬頭,卻已經尋不著她的身影了。
夜晚的大街仍然熱鬧。紛紛攘攘,吵吵鬧鬧。
蘇蘆走在人群中。
情婦二字仍然是她心中最尖銳那根刺。
看了一下商店裏的時鍾,十點零五分。或許這個鍾點裏林夏天的婚宴正是酣暢時,也或許林夏天和他的妻子正熱鬧著應對鬧洞房的兄弟姐妹,又或許已經屏退了一幹人等留下一對新人彼此深情對望……
蘇蘆強逼著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但是心仍然被撕開一大血淋淋的傷口。
路過的一家唱片店,從一扇大大的玻璃櫥窗望進去,是琳琅的唱片。輕快的歌聲讓蘇蘆著魔似的頓住身影。
我喜歡你的眼看著我的眼
我喜歡你的臉貼著我的臉
我喜歡你的手牽著我的手
我喜歡你的口吻著我的口
時間在改變你不要改變
因為我很愛你不想要你放棄愛情
尤其這段情來得不容易
……
愉悅的旋律,甜蜜的歌詞,音樂裏頭像有一種攝人魂魄的力量。
恰好該曲子是唱片店今期主推的流行曲,因此播放是重複的。蘇蘆怔怔站著,聽了一遍又一遍。
店裏的店員及顧客都很奇怪門口那個女人,顯然她沒有入店淘碟的打算,但在店前站了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肯離開。但見那女人身穿醫院的病號服,衣服有點寬大,更顯她身架子的瘦弱。而且臉上一片蒼白。
她就那樣一直木然地站著。
因為最近新聞裏反複報道隨著社會的發展,各式精神問題者怎樣怎樣的發病,輕者砸東西,重者拿刀在街上亂砍或者自殺輕生,所以一時間也沒人敢上前勸說那個女人離開。
可是她這樣站在門口確實很影響顧客的出入。終於一位店員硬著頭皮上前:“小姐,你好,請問你可以稍微站到一邊嗎?厄……門口需要給顧客進出……”
蘇蘆回神,才醒覺自己真的站在店門口正中央,低聲道歉:“……對不起。”
店員見到那名女人很自覺地退到不阻擋人群的地方,但又不會離店很遠,然後繼續木然地站著。街上卷起陣風,她穿得單薄,但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冷的感覺。
恐怕她的確是精神病患吧。
搞不懂這個世界,為什麼社會好不容易發展了,卻換來人的精神越來越不堪一擊呢……
店員沒再勸她離開,轉身回店裏忙去。
而此時的蘇蘆絲毫沒有發現店員的歎息,也沒有發現周遭路人奇異的目光。她的世界裏隻有反複飄蕩的音樂。
我愛你
真的是很愛你
所以想
就這樣繼續愛下去
……
直到唱片店打烊,音樂聲輒止,蘇蘆這才慢慢從思緒中回神。夜漸深,風更冷。蘇蘆一步一步地走回公寓。
公寓是她所剩無幾的歸屬,她這一生最刻骨的幸福就是在那裏綻放。
回到公寓摸到公寓的大門,蘇蘆這才發現身上沒有鑰匙。她掏了一遍又一遍的口袋,褲袋,然而病號服每個口袋均空空如也。
頹軟地沿著大門滑落在地上,蘇蘆靜無聲息地流淚。
如今連公寓也要摒棄她在外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忽然,身前站住了一個黑影。而那聲音,是刻在蘇蘆心裏頭乃至整個靈魂的聲音。
緩緩抬起頭,複低下頭:“……你有帶鑰匙嗎……幫我開一下門……”
林夏天的氣息尤帶著喘氣,剛才一路遍尋整個城市也找不到她的恐慌還餘繞在心頭。接到醫院電話的那一刻他甚至恨得有把她吞進肚裏的衝動!
林夏天一把提起她:“你這是又一次逃跑嗎?!我允許你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