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深沉襲來。
室內沒有一絲光亮,鴉雀無聲,正是人們熟睡的時間。黑暗中林夏天站在蘇蘆門外已經很久,手正放在門鎖上。金屬製的門鎖被握熱,而後又涼了。可是林夏天終究沒有扭開那重門鎖。
忽然不遠處另一房門打開了,走出來的是他爸。父子兩人看到對方均是一愣,同樣很快回過神。他爸再看了林夏天一眼,便轉到廚房裏喝水。林夏天跟上的時候,他爸已在陽台處等著。
默契是一種無聲流淌的東西。
父子兩人一左一右地站著,醞釀語言前一致眺望著遠處黑颼颼的風景。
等到他爸杯子裏頭的水喝盡,林夏天在風中籲了一道無助的情緒:“爸,我不想失去她……”
“如果不得不呢?”
“不行,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然後呢?禁錮她?用孩子套牢她?還是用手段要挾她?”
“我……不知道。”
“你愛她嗎?”
林夏天點頭。
“我很懷疑。”
林夏天激動了:“你知道什麼?!你憑什麼懷疑!你了解我些什麼!”
他爸聽了林夏天的語氣也沒有怒,默然了一下後,道:“我至少知道在你心底某一處一定有這麼個意識,世界上隻有你林夏天不要的東西而沒有要不到的東西。”
林夏天一下泄了氣,無話可駁。
“夏天。”他爸的視線放在遠方。
林夏天怔了怔,好像長這麼大來,老爸是第一次夏天二字喚他。
“你覺得你愛她?”
“毫無疑問。”
他爸收回視線,望了這個早跟自己齊高的兒子一眼:“可是如果愛一個人,你是不會舍得她受一絲委屈。”
林夏天怔住。
“要學會愛一個人,首先讓自己學會犧牲。”
“你……讓我放手?”林夏天的手握成拳頭,青筋在手背畢露。
他爸沒有接話,隻是在離開前深深和林夏天對視一眼,然後留下林夏天獨立於被夜色淹沒的陽台。
風繼續吹,夜繼續黑。
隻是輕輕把放手二字從嘴裏吐出來,林夏天已覺絕望沒頂。蘇蘆是林夏天十三年的堅持,四千七百五十二天的追求,數不清分秒的欲念,困頓艱忍時的渴盼。
沒錯。回國前在異鄉流落時,他的確是用報仇兩個字撐過那段堅苦的五年。他告訴自己,既然她能狠下心丟開他,終有一天,他會用雙倍的狠回報在她身上。因此,他必須讓自己強大。林夏天一定要站在一個讓蘇蘆仰望的高度,讓她無法忽視他,讓她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惡魔,亦讓她再無法輕易拋棄他!
可是,當他披著滿身光彩回國時,第一下踏在國土上,林夏天發現自己對她的思念竟一瞬間就覆沒之前積聚的恨意。於是他處心積慮地與她相遇,假裝車禍,費盡心機讓蘇家處於經濟危機而後造成大環境讓她不得不依賴他,繼而蓄謀誘惑著她愛上他。
其實他如此千方百計,隻不過非她不可而已!
林夏天今生今世,非蘇蘆不可!
如今談放手?讓他如何承受這份割舍?!
但是林夏天無論如何也沒法忘記蘇蘆昏厥在自己懷裏的畫麵。她神色裏的慘白,沒有誰比林夏天自己清楚,那是他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