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娘的心“撲通通”亂跳著,暗想,他倒真是個正人君子,又救了自己性命,爹娘正想著給自己張羅如意郎君,我看他倒正合適!轉念又一想,自己好歹是個未出閨閣的姑娘家,怎的竟生出如此不知羞恥的想法呢!不妥不妥,矜持,矜持!想著便把玉麵沉下,蹙起蛾眉,對著那玉玦般的明月歎息了一聲。
趙匡胤見身邊的妹妹剛剛還春風滿麵、喜氣洋洋的,突然間就沉寂下來,對著月亮唉聲歎氣的,似乎有些不悅,便關切地問:“妹妹怎麼了,因何歎息?可是身子不舒服嗎?”
京娘慌忙搖搖頭:“沒有沒有,我隻是有點兒……有點兒冷。”
五月初的深夜,夜風的確是清涼沁人的,身下的草葉也帶著露水,濕潤陰冷。
趙匡胤劍眉微蹙,想起衣袋裏裝有火石,便去周圍的樹下撿了些幹草和枯樹枝,用火石將它們點燃。
篝火旺旺地燃燒起來,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鬱的鬆油香氣。
京娘烤著火,身上很快暖和起來。鬆香綿綿地在鼻端蕩漾,身畔一護花使者殷勤地添柴布火,此情此景竟是這般舒適愜意,令人陶然繾綣忘乎所以。
趙匡胤是個木訥正經的人,一直對著火焰默不作聲。為避免尷尬,京娘沒話找話道:“匡胤哥哥,你家中有些什麼親眷?雙親可安在?可有親妹妹嗎?”
“愚兄家中雙親健在,有一小妹,已出嫁了,不常回家。我家中還有兩個弟弟,年歲尚小。”趙匡胤一邊向火堆添著鬆枝,一邊回道,正想接著說家中還有妻子女兒,京娘卻樂嗬嗬接過話茬兒:“哦?匡胤哥哥竟有這多兄弟姊妹呢!京娘家中隻有一位兄長,他不學無術,是個混吃等死的,小時候還欺負過我,我不喜歡他。這回好了,我有了另外一個好哥哥,可以保護我,再不會有人欺負京娘了!”
京娘笑吟吟說著,身上一暖,倦意便襲來。疾走了半夜,此刻當真是又困又乏,便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好困啊,真想美美睡一覺。”
趙匡胤含笑看她一眼,溫和道:“困了就睡一會兒吧,妹妹放心歇下,我來為妹妹守夜就是。”
京娘打量了一下黑乎乎、濕漉漉的地麵,皺著眉頭:“可是在哪兒睡呢,躺在地上嗎?又潮又冷的,如何使得?”
趙匡胤沉吟一下,將撿來的枝葉鋪到地上,又將身上的外袍脫下來鋪到上麵,對京娘道:“妹妹將就一下吧,隻能如此了。”
“謝謝匡胤哥哥,那小妹就不客氣了。”京娘說完,大大方方躺了上去,須臾便閉目睡去。
不一會兒京娘卻忽地睜開眼睛,用手“啪”地拍了自己脖頸一下,看了看手掌心,“呀—— ”地驚叫一聲彈跳起來,受驚般瞪大了眼睛。
趙匡胤嚇了一跳,忙問:“妹妹怎麼了?”
“呸,有蟲子!居然爬到我脖子裏了,好惡心!”京娘道。
“妹妹沒受傷吧?”趙匡胤關切道。
“沒有沒有,就是有點兒癢,好像被咬了一口。唉,這可如何是好?我可不敢再躺著喂蟲子了。”
“要不然妹妹坐著歇息一會兒吧!”趙匡胤有些木訥地說道。
“坐著歇息,那怎麼睡?”京娘愁眉不展,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看了看一旁端坐著的趙匡胤,便道:“匡胤哥哥,要不然你幫我個忙,給我當枕頭用一用吧?”
“給你當枕頭?此話怎講?”趙匡胤沒有聽懂,一時有些發蒙。
京娘大大方方坐到趙匡胤身邊,將頭歪靠到他肩膀上:“就這樣,借我肩膀靠一下。你也可以靠著我小睡一會兒,這樣我們就都能休息了。就如此吧,我困了,先睡了啊!”說罷便靠在他肩膀上兀自睡去。搞得趙匡胤好生緊張,心裏突突跳著,又無法拒絕,隻好坐直身子任她靠著,全身神經繃得緊緊的,一動也不敢動。
脖頸處的皮膚被她的青絲碰觸著,癢癢的,麻酥酥的。她身上散發出的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香氣,仿佛百合花般清醇幽香。
天哪,這神仙般的女子居然大半夜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這是在做夢嗎?趙匡胤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腿部,很疼。美人依肩頭,嬌喘在耳畔。這場景也太詭異、太離奇、太不可思議了吧!趙匡胤的心一邊怦怦狂跳著,一邊暗自思緒紛然。
他輕輕轉過頭,看著那睡夢中的女子,竟如此之美!美麗的眼眸安靜地閉著,長長的睫毛放鬆地垂下,凝脂般的肌膚,櫻桃般的秀口,嘴角微微上翹,似在夢中淺笑。這小巧紅潤的嘴唇,如此精美、如此芳香、如此誘人,真想把它含在口中,嚐嚐它的滋味……
趙匡胤,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生出如此卑劣猥瑣的想法!你這樣,這樣與那山匪何異?
想到此,趙匡胤攥起拳頭,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肩頭的女子動了動,眼睛微微眨了幾下,又甜甜地睡著了。趙匡胤伸出一隻手,將自己長衫的一角抻了抻撩起來輕輕給她蓋在身上。能有一個如此美麗如仙的妹妹,也算是今生一大幸事了!他溫和地微笑著,正襟危坐,閉上眼睛……
夜色深濃,萬籟俱靜。
突然,一陣混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朦朧安謐的寂靜,接著是一片刺耳嘈雜的嘶喊聲傳來:“在那裏!別讓他們跑了!抓住他們!”
須臾,一群猛獸般的黑衣男子向著趙匡胤和京娘呼啦圍攏上來。這些人個個手持刀劍,麵露凶光,為首的男人正是那個滿臉胡須的山匪。
趙匡胤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京娘也被驚醒,二人忙站了起來。
趙匡胤一邊鎮定地對京娘道:“是山匪追上來了,別怕,躲在我身後!”一邊“嗆啷”一聲拔出腰間寶劍,對著山匪擺出應戰架勢。
京娘見對方大概有百十號人,個個持刀拿劍,凶神惡煞一般,心想好漢難敵四手,惡虎也怕群狼,這趙匡胤真的能打過他們嗎?不覺懸起一顆心,繃緊神經站在趙匡胤身後。見腳下有根齊眉棒,忙彎身將棒子拾起,也對著山匪擺出應戰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