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嫂子嚇得麵如土色,老母親險些昏倒在地,京娘忙上前扶住她。
老母親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含著眼淚衝著京娘哀求道:“京兒,救救你哥哥吧,現如今也隻有你能救你哥、救咱們全家了!”
京娘連忙躬身將母親扶起:“娘,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來來,坐到床上去。”
京娘將母親扶到床上:“娘,您別急,有話慢慢講。”
老母親抹了一把眼淚道:“前幾日有個媒人來給京兒你提親,說是有個姓賈的公子聽聞京兒美貌異常又多才多藝,願意娶你為妻。那賈家乃本縣有名的商賈大戶,如果你同意的話,他們願以豐厚聘禮將你娶進賈府,並且保你一生榮華富貴,咱全家也會從此衣食無憂。京兒,為了你哥哥,為了咱們全家,不如你就應了這門親事吧!”
“這……”京娘聽後,皺緊眉頭,麵露為難之色。看著眼前苦苦相求的老母親,京娘如何忍心拒絕?可是,她又實在不想嫁給一個陌生男子,因為心中早已被另一個男子滿滿占據,再無法容下他人了。
正猶豫間,隻見哥哥、嫂子“撲通,撲通”雙雙跪倒在京娘麵前,哀求道:“妹妹,好妹妹,救救你哥哥吧!”
京娘再也抵抗不住,銀牙一咬頷首道:“好吧,就依娘的話吧。”
哥嫂立刻麵露喜色,起身就去找那媒人會麵。
第二日,一筆豐厚的聘禮便送了過來:紋銀兩千兩,另有貴重首飾、綾羅綢緞、珠光寶氣,五光十色地擺滿了房間,把哥嫂給喜得差點兒手舞足蹈起來。
京娘卻是愁眉不展。這難道真的是自己的命數不成?有情的無緣,無情的卻結了姻緣。匡胤哥哥,你真的不管我了嗎?我真的就要這樣稀裏糊塗地嫁給一個陌生男子不成?不,我不甘心!若是不能嫁給自己深愛的人,我寧願一死!
以身殉情,以前她在書中讀到過這樣的故事,還覺得特別不可思議,如今終於理解了,之所以選擇死,是因為還有比死更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那就是無愛的婚姻。那分明就是令人窒息的人間地獄!與其在這人間地獄中活受罪,還不如身赴黃泉喝了那孟婆湯,也好早日托生。說不定,這個肉身死掉後,自己的魂魄反而能夠得以解脫,去到匡胤哥哥身邊呢。
當然,她不能死在趙家,那樣會連累到老母親和哥嫂。那還能去哪兒呢?一時間,京娘心中思緒萬端、愁腸百結……
很快便到了京娘和賈公子的成親之日。大喜的日子,一頂大紅花轎將鳳冠霞帔的美麗新娘接到了賈府,一路吹吹打打,嗩呐聲聲,熱鬧非凡。經過一係列繁縟的拜堂儀式,京娘終於被手執彩球綢帶的新郎牽入了洞房。
大紅蓋頭被掀開,一張如花似玉、天姿國色的臉蛋兒令賈公子歡喜異常。
京娘見這賈公子其貌不揚、氣質欠佳,一副凡夫俗子相,便覺大倒胃口,沉下玉麵,蹙起蛾眉,冷冷對著賈公子。
賈公子卻是喜上眉梢,興衝衝地展開雙臂欲將新娘抱入懷中。
京娘一個閃身躲開,不悅地道:“賈公子切勿造次!”
“娘子怎麼了?你既已嫁入賈府,我便是你夫君,你不讓我碰你又是何故?”賈公子看著她的一雙美目不解地問。
京娘低頭道:“抱歉賈公子,京娘對這新環境尚未適應,而且我這幾日身體很不舒服,想獨自歇息一下。外麵還有眾多親友要招待,賈公子何不先出去敬酒作陪?”
賈公子頷首道:“那好,你身體不爽就歇著吧,為夫先出去了。”說罷,轉身出洞房給眾親友敬酒去了。
賈家前來賀喜的親朋好友眾多,一直到入夜時分,賈公子才將客人們一一送走。
賈公子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回到洞房,見那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仍舊端坐在床頭,用一雙清水美目冷冷睨著他。
賈公子醉眼迷離地看著她,笑嘻嘻地道:“娘子,等急了吧,為夫來啦!”邊說邊醉醺醺地撲過來,一把將京娘摟進懷中,對著她的櫻唇就要吻上去。
京娘用力將他推開,閃身站到一旁,微微一笑:“公子莫急,我們還沒有喝合巹酒呢!來,你我二人共飲兩杯!”
“好,好,好!”賈公子興奮地拍手道。
京娘將早已備好的酒壺拎起,倒了滿滿兩大杯酒,二人一起飲下。京娘又多次向賈公子敬酒,賈公子都爽快地一飲而盡。一壺喜酒將盡時,賈公子終於支撐不住,渾身癱軟,“撲通”一聲醉倒在地板上。
“賈公子,賈公子。”京娘壓低嗓音呼喚幾聲,見他毫無反應,便迅速行動起來。
她先將頭上沉重的喜冠摘下扔到一旁,再將身上的喜服脫下,換上一身利落的素色便裝,簡單地打了個包裹,將包裹背到肩上,拎起喜服,躡手躡腳地走出洞房。好在府中所有人都已歇息,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蹤。她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地閃出了賈府大門,便撒開長腿飛跑起來。
前麵不遠處便是護城河。河水湍急,在月光下泛著銀光。京娘將手中的喜服丟到岸邊,又將腳上的那雙金紅繡鞋脫下,壓到喜服上,從包裹裏取一雙硬底布鞋穿在腳上,然後背起包裹沿著東方的一條碎石小路飛奔而去。
京娘從家鄉蒲州一路奔走,日夜兼程,徒步行走了兩個月,終於來到汴京。
她打聽到汴京是郭威將軍常居的地方,因此猜想趙匡胤很可能便在此處。可他具體在哪裏,她並不知曉,也不想現在就去找他。因為她明白,此時自己與他在一起的話,隻能給他增添負擔,幫不了他任何忙。她記得《道德經》裏麵的一句話:“事善能,動善時。”意思是說,做事情要善於發揮特長,行動要善於把握時機。對於男女之情來說,時機尤其重要。現在還不到他們相見的時機。
所以,她此時是絕不會去見他的,盡管心中對他日夜思念。但思念很多時候是用來忍受的,並不是用來表達的。她懂得這個道理。對他的思念已成為她在這個亂紛紛的世界上艱辛存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否則,她早已在饑寒交迫、疲憊不堪的奔波中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