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如他原本想馬上跑到旅店去，當命令改變，他也馬上又準備好先把這間教室整理好，以便讓女老師能帶著她的班級回來。不過，整理的動作必須十分迅速，因為在那之後K還是得去拿那份點心，而教師已經又餓又渴。K保證一切都會如教師所願；教師看了一會兒，看著K急急忙忙把床鋪收拾起來，把體操器材推回原位，飛快地清掃幹淨，芙麗妲則擦洗著講台。這份勤奮似乎令教師感到滿意，他還又提醒K，在門口有一堆木柴是準備用來生火的——他大概不想再讓K到放柴火的棚子去了——接著就朝孩童那邊走去，同時警告說他不久之後會再回來查看。
於是，一如他原本想馬上跑到旅店去，當命令改變，他也馬上又準備好先把這間教室整理好，以便讓女老師能帶著她的班級回來。不過，整理的動作必須十分迅速，因為在那之後K還是得去拿那份點心，而教師已經又餓又渴。K保證一切都會如教師所願；教師看了一會兒，看著K急急忙忙把床鋪收拾起來，把體操器材推回原位，飛快地清掃幹淨，芙麗妲則擦洗著講台。這份勤奮似乎令教師感到滿意，他還又提醒K，在門口有一堆木柴是準備用來生火的——他大概不想再讓K到放柴火的棚子去了——接著就朝孩童那邊走去，同時警告說他不久之後會再回來查看。
沉默地工作了一會兒之後，芙麗妲問K現在為什麼這樣聽教師的話。這大概是個充滿同情和憂慮的詢問，K卻想著，芙麗妲原本承諾要保護他免於接受教師的命令和暴行，而她能做到的卻是這麼少，於是他隻簡短地說，既然他成了校役，他就得要執行勤務。接著又是一片寂靜，直到這番簡短的對話正好讓K想起，芙麗妲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像是陷入充滿憂慮的沉思，尤其是在他跟漢斯交談的那整段時間裏幾乎都是如此，此刻他一邊把木柴搬進來，一邊坦率地問她，究竟是什麼令她煩心。她緩緩朝他抬起目光，答道並不是什麼特定的事，她隻是想起旅店老板娘，想起她說的一些話的真實性。在K的追問下，她才在幾度拒絕之後回答得更詳盡一點，但並沒有擱下手邊的工作，她這麼做並非出於勤勞，因為她的工作根本就毫無進展，而隻是為了不必被迫去看著K。現在她說起，在K和漢斯談話時她先是平靜地聆聽，然後被K的幾句話給嚇了一跳，開始更為敏銳地領會那些話的含意，從那時起，她就不斷在K的話語中聽出老板娘給她的一個勸告得到了證實，她從來不願意相信那個勸告是合理的。這些含糊的慣用說法令K生氣，就連她帶淚的哀怨聲音也讓他氣惱多於感動——尤其是因為老板娘這會兒又插手幹預他的生活，至少是透過回憶，由於她本人到目前為止沒獲得什麼成功——K把手裏抱著的木柴往地上一扔，坐在上麵，以嚴肅的話語要求芙麗妲把話講清楚。“已經有很多次，”芙麗妲開口了，“從一開始，老板娘就努力要讓我懷疑你，她沒有說你在說謊，正好相反，她說你像個孩子般坦率，但是你的天性跟我們如此不同，乃至於就算你說話坦率，我們也很難勉強自己去相信你，若非一個好朋友及早拯救我們，就必須透過苦澀的經驗才能習慣去相信。就連看人的目光如此銳利的她，情況也幾乎沒有兩樣。可是最後一次在橋頭旅店和你談話之後，她說——我隻是重複她的狠話——她識破了你的詭計，如今你無法再欺騙她，就算你再怎麼努力隱藏你的意圖。‘可是他根本什麼也不隱藏’，這句話她說了又說，然後她還說：‘你該花點工夫，隨便找個機會真正去聽他說話，不隻是膚淺地聽，而是真正去聽。’她所做的也就隻是真正去聽，而關於我，她聽出了下麵的事：你來勾搭我——她用了這個難聽的字眼——隻是因為我剛好讓你碰上，並不令你討厭，也因為你誤把酒吧女侍視為命中注定的犧牲品，對每個伸出手來的客人來說。此外，老板娘從貴賓樓的老板那兒得知，當時你基於某種理由想要在貴賓樓過夜，而想達到這個目的，除了透過我根本沒有別的辦法。這一切就足以促使你在那一夜成為我的情人，可是要讓這份關係變得不僅止於此，就還需要更多，而這份更多就是克拉姆。老板娘沒有聲稱她知道你想從克拉姆那裏得到什麼，她隻聲稱，在你認識我之前，你就一心想去見克拉姆，就跟在那之後一樣強烈。差別隻在於，在那之前你毫無希望，如今卻認為在我身上有了一件可靠的工具，能夠真正而且很快地去到克拉姆麵前，甚至帶著一份優越。我是多麼吃驚——但起初那隻是短暫一驚，沒有更深刻的理由——當你今天說到在你認識我之前，你在此地完全走錯了路。這也許跟老板娘所用的是同樣的話語，她也說，你在認識我之後才變得目標明確。她說這是因為你認為在我身上贏得了克拉姆的情婦，因此擁有了一件抵押品，別人隻能用最高的價格來贖回。你唯一想做的就是針對這個價格和克拉姆談判。由於我對你無足輕重，那個價格對你來說卻是一切，關於我，你願意做任何讓步，關於那個價格就堅持不讓。因此，你不在乎我失去在貴賓樓的職位，不在乎我連橋頭旅店也得離開，也不在乎我將得擔起沉重的校役工作，你對我不再溫柔，甚至也沒有時間陪我，你把我丟給那兩個助手，你不懂得嫉妒，我對你唯一的價值在於我曾是克拉姆的情婦，由於你的無知，你努力不讓我忘了克拉姆，好讓我到最後不至於太抗拒，當關鍵時刻來臨，然而你也和老板娘對抗，你相信隻有她能夠把我從你身邊拉開，因此你故意跟她大吵一架，為了不得不和我一起離開橋頭旅店；如果事情隻由我來決定，我在任何情況下都屬於你，對於這一點你沒有懷疑。你把和克拉姆的商談想象成一門生意，以物易物。你考慮了各種可能；假定你能得到那個價格，你什麼都願意做；如果克拉姆要我，你會把我給他，如果他要你留在我身邊，你就會留下，如果他要你把我趕走，你就會把我趕走，可是你也樂意演一出戲，如果那樣做對你有好處，你就會假裝愛我，你會設法對抗他的滿不在乎，借由強調你的微不足道，以你成為他的接替者這件事實來令他感到丟臉，或是把我針對他所做過的愛的告白轉告他，央求他再接納我，但必須支付那筆價格；如果沒有別的辦法，你就會幹脆以K夫婦的名義去乞討。老板娘的結論是，一旦你看出你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弄錯了，包括你的假設和你的希望、你對克拉姆的想象還有他和我的關係，那麼我的地獄就將展開，因為到那時候我才真正成了你唯一擁有的東西，你得繼續依靠的東西，但同時也是一件被證明毫無價值的東西，你將以相應的態度來對待，由於你對我沒有別的感覺，除了身為擁有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