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這兒的星星觸手可及。”

遊棠遙望蒼穹,情不自禁伸出手,星子在她攏起的指縫間若隱若現,仿佛真被掬了滿捧一般。這兩年國內霧霾汙染嚴重,她已經很久沒看到星空了。

“那時我不知道你在哪裏,所以每每想你了,我就會跑來看星星……我安慰自己,它們在天上看著你,那我就看它們,也算是我看到了你。”她歪頭璀然一笑,“是不是很傻?要是人能不睡覺的話,我能每天看個通宵。”

“傻不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八成一邊看一邊罵我。”葉嶼摸摸她的頭慢吞吞道。

“罵你什麼?”遊棠聲音小了點,有些心虛地縮縮脖子。

“‘薄情寡義,冷漠狠心’之類的吧?總之不是什麼好詞。”葉嶼似笑非笑,投過來的目光意味深長。

“那不是一時氣不過嘛!”拽拽他的袖子,遊棠麵上浮出無辜之色,舉起拳頭發誓,“就腹誹了兩次……哦不,最多五次!”

“到底幾次我又無從得知,還不是任由你隨便說?”

遊棠頓時語塞。

她該怎樣證明自己的“清白”?

要是知道坦白從寬會換來這樣的後續,她還不如來個死不認賬呢!

悄悄吐槽兩句,遊棠揚起甜到齁人的笑,扯著話頭直往外拐:“那什麼,這種陳芝麻爛穀子就別提了哈,咱們來說點愉快的?”

葉嶼瞥她一眼不說話。

為博他一笑,遊棠真是絞盡了腦汁,直到目光不經意間從被月光映得銀白似雪的沙上略過,她雙掌一拍興奮起來。

有了!

“哎!你還記得給我讀過的故事嗎?”

葉嶼一愣,不解她的思維怎麼突然發散到這裏。遊棠見他愣神,卻以為他是沒想起來,登時有些急了:“就是我剛回大院那年冬天……”

“我知道。”葉嶼出聲打斷,敲敲她的腦袋安撫道,“我都記得。”

“那你怎麼不回答?”遊棠嘟囔一聲,抬頭望來的眼睛亮晶晶的,漸與他心頭浮上的一張稚嫩麵孔重合。

遊棠回大院常住的那年冬天,S市的寒風趕著年末的尾巴,捎來了一場大雪。

恰逢周末,遊棠一夜好夢醒來,就被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震撼到了—從未見過這麼多雪的她歡呼一聲,連臉都顧不上洗,踩著拖鞋就往外衝,急得遊奶奶追在後麵邊喊“小冤家”邊把大棉襖往她身上裹。

獨自撒了許久的歡,她想起了小夥伴葉嶼的存在,於是用嘹亮的嗓門刷了一波存在感。

剛吃完早餐回到房間,葉嶼就被遊棠招魂似的呼喊方式鬧得心頭一梗。擰眉拉開窗簾,瞅著斜下方一身黃外套被雪襯得格外顯眼的“小黃人”,還不等他的反射神經做出反應,一個稀爛的雪團就先一步上了臉……前的窗玻璃。

“出來一起玩啊!”作案人員愉快地向他發出邀(挑)請(釁)。

“……”

心情並不怎麼愉快的葉嶼和被雪沫子糊了滿扇的窗齊齊沉默了。三秒後,他一捋袖子扭頭就走,殺氣騰騰邁出家門踏上雪地。

一場誰都沒占到便宜的鏖戰過後,兩人沾著一身碎雪各回各家,葉嶼黑沉著一張小臉,邊走邊抹融化在眉梢上的水珠,覺得自己真是腦袋抽了才會陪遊棠一起瘋。

覺得需要一個人靜靜的某人暗自下了“暫時不要和遊棠接觸”的決定,然後—“小嶼啊,來!你一個人是不是很孤單?奶奶帶你去隔壁找遊家小姑娘玩。”

來看孫子的葉奶奶如是說。

就這樣,不到十分鍾,每一個細胞都散發著抗拒的葉嶼被迫又和遊棠見麵了。

“阿嚏!”

遊小姑娘打著噴嚏歡迎他,哆哆嗦嗦向他揮揮手,又忙不迭把自己塞進毯子裏。

穿得像個粽子似的玩雪也能感冒,葉嶼對她也是佩服得很。

兩家老人在喝茶聊天嗑瓜子,他被強行發配來和遊棠玩。

“說吧,你想玩什麼?”他抱臂立在一旁,把難題拋還給罪魁禍首。

“你能給我講故事聽嗎?”遊棠小聲問道,帶著不易察覺的期盼,“以前生病了爸爸媽媽都會給我講的。”

眼前的小姑娘抱著毯子縮成一團,臉上是生病引起的蒼白。沒了平日裏四射的活力,她就像個易碎的瓷娃娃,看起來好不可憐。

“好。”一個字脫口而出,葉嶼鬼使神差答應下來。他拍拍遊棠的頭,舉步走到書桌前,信手拾起本被看了一半的書,徐徐念起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

那聲音平穩清淡,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銜接起遊棠從總角之齡至桃李年華的漫長時光。

“葉嶼,我常常覺得自己就像是那朵玫瑰花,被你包容著任性和壞脾氣。”思之所至,遊棠有感而發。

“你才不是。”葉嶼含笑搖頭。

“你是我的整個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