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這別墅猶如匍匐在黑暗中的巨獸,燈光從兩扇窗戶中透出,像極了巨獸的眼,仿佛那是可以吞噬的漩渦。
現在是淩晨四點,本該是人睡得很熟的時候,可這裏卻並不平靜,屋子裏的空氣充斥著一股血腥味和濃濃的藥味。
倪霄,翁析勻的好友,是一位醫生,此刻他正在為翁析勻處理槍傷。
桐一月到現在都還是一片混亂,看著眼前的一幕,翁析勻受傷了,她該幸災樂禍的,可她竟笑不出來,一顆心緊緊揪著,忍不住的陣陣收縮。
她一直沒睡,在客廳等著翁析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拖著傷回來。
倪霄一臉嚴肅,塞了一塊紗布在桐一月手裏。
“把他的嘴堵上,不然太疼的話可能會咬傷舌頭。”
桐一月手一抖,卻是不敢怠慢,將紗布塞進了翁析勻的嘴裏。
翁析勻此刻是滿頭大汗,麵無血色,赤著的上半身也都被汗水浸透,胳膊處那傷口觸目驚心。
當倪霄將沾著消毒酒精的鑷子伸進傷口去夾子彈的一刻,這可怕的場麵,桐一月實在無法直視,別開視線,耳邊聽到的是翁析勻粗重的悶哼。
翁析勻全身都在顫抖,這痛苦是一般人無法承受的,他要不是憑借著超常的意誌力,恐怕還沒等回來就昏死了。
倪霄是專業醫生,可也絲毫不敢大意,聚精會神,穩住這隻手,從血肉模糊的傷口中將子彈夾出來。
但子彈是不會那麼聽話的,鑷子一碰,它就往肉裏鑽,翁析勻痛得差點昏厥過去,全身都僵直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死死咬著嘴裏的紗布……
桐一月不想看,卻又忍不住回頭,手捂著眼睛,從指縫看出去……他,翁析勻,現在是慘不忍睹。
以前隻在電視電影看過這種鏡頭,可沒想到會在現實裏親眼見到這驚心動魄的場景。
桐一月無法想象他有多痛,但隻要看他這一身的汗,她就感覺頭皮發麻,還伴隨著心底有幾分難以說得清的情緒……是心疼嗎?
不……不會的,她怎麼會心疼他?桐一月很快將這個念頭壓下去。
倪霄將鑷子再往傷口深處進去一點,終於是牢牢夾住了子彈,用力一拉……
子彈取出來了,翁析勻也痛倒,身子一歪,倒在沙發的扶手上,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眼神有點渙散,紗布被他用舌頭頂出,張著嘴,連呼吸都困難。
桐一月也深深地喘口氣,這才驚覺自己背上早都被汗水打濕了。
倪霄趕緊將消毒酒精往傷口上一淋,又一波劇痛傳來,翁析勻半邊身子狠狠抽搐,卻是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特製的藥粉灑在翁析勻傷口上,再纏上紗布,這才算完事了。
倪霄一屁股坐在旁邊,擦擦滿頭的汗,緊擰著的眉頭流露出深深的痛惜。
“我說,兄弟,你算算我這是第幾次為你處理傷口了?你就不能愛惜一下自己的命嗎?外邊多少人在聽候你差遣,隻要你說句話,能為你做事的人多的是,為什麼要自己去涉險?就算你冒險,你還帶了槍,為什麼不開槍自衛而是反被郭群那老東西傷了?憑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先發製人啊!”
倪霄這是將壓抑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了,他為自己的好兄弟而痛心,語氣聽似責備,卻是滿滿的關切。
翁析勻慢慢地呼吸著,慘白的俊臉上,薄唇微微勾出一縷自嘲的笑:“別的事,我是無需親自出手,但這件事你該知道對我多重要,我不放心別人去做。至於……郭群,確實我是可以開槍自衛,可我沒忍住了,因為他現在還不能死,也許我還會需要從他那裏查到點什麼。當年的事,他推得一幹二淨,但我始終不信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