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翁析勻站在門口的位置,眼前的老人則是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安地看著他。
老人沒必要跑了,因為一把年紀了肯定跑不過翁析勻的速度,但他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你搞錯了吧,我和我哥哥沈澤寬是雙胞胎兄弟,我們倆長相一樣,外人都分辨不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可我真是沈澤祿,不信你去問博物館的館長,我在這裏都好些年了。”
老人雖然在盡量保持著鎮定,但是他的眼神和他顫抖的手,都深深地出賣了他。
翁析勻先前是一鼓作氣的,現在反而不那麼著急了。倚靠在門邊,冷眼睥睨著對方,指尖的香煙那淡淡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可是他低沉嘶啞的聲音卻是有著震懾人心的力量。
“你的右腹有一個做過闌尾手術的疤痕,你的牙齒全都是假牙,你的鼻梁曾經摔斷過後來又接上了……嗬嗬,綜合這些,你還敢狡辯說自己是沈澤祿嗎?沈澤寬啊沈澤寬,你的雙胞胎弟弟是怎麼死的,你難道想起來的時候不會感到心虛嗎?不怕哪天你弟弟會化成厲鬼去找你?”
翁析勻這番話,沉著而篤定,眼睛都沒眨一下地死死盯著老人,他那種從骨子裏發出來的寒氣籠罩著周圍的空氣,讓人不但極度震驚,同時也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力。
攻心為上。翁析勻就是抓住了對方的心理弱點,幾句話就瓦解了老人那最後的心理防線。
咣噹一聲……老人手裏的杯子倒了,還好是在桌子上,沒有掉下去。老人急忙將杯子拿起,用抹布擦桌子,可他眼裏卻是明顯的痛苦之色。
翁析勻所說的那幾個特征,都是沈澤寬具有的,鐵證如山,他不承認也不行。
“我……你……你……”
“不必太驚訝,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怎麼會來驚動你?”翁析勻此刻看沈澤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囚犯。
沈澤寬啞口無言了,他還沒老糊塗,他心裏清楚,能查到他那麼多事,還能找到這裏來,翁析勻的能力,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他假如否認也毫無作用了,人家已經咬死就是你這個人了。
沈澤寬那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淒涼和苦笑:“是啊,這麼多年了,該來的還會來,無論躲到哪裏,隻要有人的地方就難逃是非……也許,我能活到這在這把年紀也是老天爺為了要我見到你。”
翁析勻的一條眉毛微微動了動,淩厲的目光看著他,手指間,香煙的一點火光在閃耀,他卻像是忘記了有這回事,全神貫注地在聽沈澤寬交代。
沈澤寬會這麼快就“投降”,主要原因是他自己憋了很多年,形成了嚴重的心理負擔,卻不敢向任何人吐露,長年累月的堆積成心病,甚至是抑鬱。現在,能說出某些秘密,其實也是一種解脫。
“哎……”沈澤寬長長地歎口氣,神色似是在回憶著什麼,喃喃地說:“我以前是做夢都想當上全國書畫協會會長,但後來真的當上了,沒幾年就感覺索然無味,因為發現自己距離真正的藝術越來越遠,變得像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沈澤寬蒼老的聲音在這靜謐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孤寂,他這是在剖析自己的內心,不知會挖出些什麼。
“我討厭那樣的生活,我討厭喝酒和飯局,討厭那些數不完的應酬……我是努力爬上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卻又太過失望,後來幹脆就叫我弟弟跟我互換身份。我來這故宮當清潔工,他去代替我當書畫協會的會長。”
荒誕……雙胞胎互換角色,居然還沒人發現?難道老婆也不知道嗎?
“我老婆在我五十多歲的時候,她就病逝了,而我弟弟的老婆更是早就跟他離婚,所以我們要互換身份,其實並不難。書畫協會裏的那些人也分辨不出來真假,因為我弟弟在這方麵的藝術造詣很高,他假扮我,完全沒問題。”
沈澤寬陷入回憶中,說出來的話也都是很流暢的,由此可見,可信度還是蠻高。
翁析勻驀地一抖手,原來是煙灰差點燙到手。
“你們兩兄弟還真會玩。”
沈澤寬也沒去在意翁析勻說了什麼,他現在隻想將憋著的一些事都吐出來,隻要用個人傾聽就好,吐出來,他才能好過一點。
“當卸任的時候,沈澤寬這個人不再是全國書畫協會的會長了,自然也就不再那麼風風光光的,不再是被外界聚焦的點,可以尋回自己的自由了,但我弟弟卻又在那時患上胃癌,外界搞不清楚我和我弟弟的身份,以為是我生病了,便有了些傳言……我幹脆將計就計,讓我弟弟去鹽幫鎮養病,對外謊稱是我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