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要去扶他的手，停住了。
如果她沒有聽錯，段雲霆現在叫的“阿瑤”兩個字，應當是……她的小名？
他在夢裏叫自己的名字幹什麼？又是“原諒他”，又是“不要走”。哈，難不成他們之間，還有什麼感情不成？
所有的感情，都已經被現實消磨掉了，現在什麼都不剩。
除了仇恨。
她看著段雲霆的目光越發複雜，還沒有來得及整理情緒，他口中的話又變了。
“娘親，娘親，你不要走，娘親，我很想你……”不知道是不是燒糊塗了，她的聲音當中帶著一絲李瑤從未聽見過的脆弱。
李瑤頓時哭笑不得，沒曾想自己這麼年輕，眼下還多了一個比她年紀還大的兒子。她想把手收回來，然而段雲霆捏的死死的，握得她的手生疼，根本不給她機會。
李瑤歎了一口氣，幹脆放棄，由他這麼握著。
也不知道他是夢到了什麼，眉目一直緊鎖，從未打開。眼皮下的眼睛一直亂轉，整個人都處在一股焦慮當中，仿佛夢中的他正遭受著極大的恐懼。
她伸出手來，學著以前自己做噩夢時，父皇安慰她的樣子，努力想要將段雲霆的眉心給撫平。然而好像平常放在她身上有效果的動作，此刻用在段雲霆身上卻收效甚微。
他非但沒能展眉，反而將眉頭皺的更緊了，剛才隻是喃喃自語，現在整個人不停的亂動，極其不安穩，嘴裏也開始胡說八道。
“放開……放開我娘親……你們這群壞人，壞人……放開她……不要動她要動動我……”即使是夢話，也帶著幾分聲色內荏的軟弱。
李瑤從未見過這樣的段雲霆，不管是他篡權以前還是篡權之後，他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永遠都是一幅進退得宜的模樣。風度翩翩，完美的詮釋著世家公子的氣度，何曾像現在這般彷徨地像個稚齡幼子。
嗯……李瑤突然想到，沒準在他夢中段雲霆又回到了小時候。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恐怕也隻有小時候才會讓他如此無能為力吧。
她想起以前議親的時候，聽到侍女閑來無事跟她說起的八卦。她說段雲霆雖說是朝中出了名的新貴，父親大伯爺爺叔伯弟兄都當著官兒，尤其是他爺爺，曾經還官至太師，是先帝的托孤大臣，然而這位段雲霆萬大人的身世卻並不如意。
他並非正室所生，母親出身好像也不太高，一直以來都是萬家不願提及的人，想來是覺得他母親有辱萬家門楣，所以從頭到尾都不在外人麵前提起。
李瑤見過幾次他的父親伯父，模樣跟段雲霆並不怎麼相似。他眉目俊秀，如果不是那兩道英氣的眉毛和這一身心機深沉的煞氣，他的五官其實更偏向於女子。
但他的父親和伯父卻是實實在在的男兒模樣，雖說是文臣，氣質稱得上儒雅，但五官跟段雲霆決然不同，唯一相似的恐怕也隻是他們的身材了，都是一幅翩翩模樣。
想來段雲霆的長相更偏向於他母親，他都長得這麼好看，也不知道他的生母究竟美成何種樣子。不過看段雲霆即使是在睡夢中都依然一幅心心念念的樣子，想必他的母親並未得到善終。
一個家族中諱莫如深的妾生子，一步一步走向朝堂，在上麵大放光芒，甚至掩蓋住了他正室所生的弟兄們，這其中艱辛怕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當時她侍女抱怨的時候，還在說段雲霆的身份匹配不上她。那個時候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父皇這麼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想必就是看在段雲霆有常人不能及之處，所以才將自己下嫁，跟能力比起來，出身反而不重要了。
沒想到一語成讖。
如今，連自己這個前朝公主都要仰他鼻息，可不是出身一點兒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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