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驚雷將老臣嚇得一個踉蹌,哆哆嗦嗦道:“看見了沒,連老天都在發怒。牝雞司晨,是違背禮法的……”
又一道驚雷落下。不過這次落的地方比較微妙,擦著老臣的褲襠落下,在其臀下劈出一個窟窿。
百官嚇得一驚,皆五體投地,嘴裏喃喃念叨。偌大的宮殿,僅有海晴一人站立。
烏雲漫天,遠遠傳來龍吟。一條金龍在雲間穿梭,由遠及近。就在這時,另一端傳來鳳鳴。鳳鳴要比龍吟響亮許多,似乎就在眼前。
原本哆哆嗦嗦不敢抬頭的臣子們皆壯起了膽子,抬頭一看卻見龍鳳皆盤旋於頭頂。巨大的金龍麵目猙獰,斡旋在朝陽殿上,鳳凰則盤旋在海晴頭頂,灑下栩栩金光。
不知是誰喊出一聲:“龍鳳賀喜,女皇乃真龍天子,天選之人!”
此聲一出,百官附和,皆對海晴行大禮跪拜。
這次的跪拜要比前一次真心誠意許多,甚至有人還騰出工夫擦淚,喃喃道“西寒有救”“西寒有救”了。
海晴對秦岸使了一個眼色,秦岸才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宣布大典繼續。
海晴一揮衣擺,赤金色的長袍打在那老臣的臉上。
這樣的盛景,此生難以再遇,卻可以被史官記錄在冊。“龍鳳賀喜,真龍天女”,這是後世對海晴的評價。
丁卯年六月初一,女皇海晴即位。
百官朝拜,天降異象。龍鳳賀喜,繞梁三日。自此,女皇改國號為“靖”。
無人知曉,在那高牆之外,有一個男子隱隱咳出血,苦笑道:“小丫頭,這是為師最後能幫你的了。”
六月十日,東夷國送來戰書。
雖說是戰書,但兩國早在半個月前就打了起來。所以這封戰書,主要是向攝政王秦岸挑戰。
戰書上說明,為了避免兩國開戰導致生靈塗炭,所以特邀攝政王秦岸親自出兵,與東夷國大將白將軍決一死戰。
若東夷國敗了,立刻投降,並賠償西寒國的一切損失。若西寒國敗了,則奉上秦岸和錦繡,且西寒國淪為東夷國的藩國,每年供奉。
海晴受了這份戰書,派秦岸出征東夷。
但有一點疑惑,那就是錦繡公主,已經很久沒有人見過她了。
有人說曾在南川國見過錦繡。那是在一處荒山之內,忽然百花盛開,百裏之內枯木逢春,長出各色花朵。更有一池死水忽地長出百色芙蕖,有一絕色女子在池中戲水。
那絕色女子,卻是錦繡的模樣。
但這隻是個傳言,真假無從得知。
秦岸出征那一日,女皇海晴送兵出關,與將士共飲三碗,算是送行。
浩浩蕩蕩的軍隊從城內擠到城外,皆是西寒的好男兒。
秦岸一身銀盔,立於高頭大馬之上。抬目四望,皆是一張張年輕的麵龐。
這是西寒最後的氣血。
敗不得。
戰鼓響起,軍號齊鳴,送行的婦女依依不舍,拉著自己的丈夫、相公、兒子。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事關存亡的一場大戰。
沒有依依不舍,隻有生離死別。
浩蕩的軍隊已經遠離,順著城牆一路東行。
海晴站在城牆之上,遠遠地望著離去的軍隊,隻求自己的眼能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就好。
02
連日的酷暑被一場大雨澆滅。
雨水落在焦黃的土地上,發出滋滋滋的聲音。大雨騰起了洗白的水汽,仿佛是有一條河流從天際直衝而下。透過密密的雨簾,我看到城牆下的屍首,支離破碎地躺在地上,被這場大雨衝到了附近的暗河裏。
遠處烽火熄滅。斥候來報,說秦岸已經攜人退到十裏開外的營地。
我淡淡點了點頭,道了聲知道了。
自三日前秦岸攜軍到了這裏,雙方並未正式開戰,不過是小打小鬧了幾場,死了百八十人。
屠辛封了我為白將軍,接任了藍將軍的兵權,手下三十萬大軍,可謂是掌管了東夷的半身血脈。但這些我都不甚在意,我在意的是屠辛手裏的那一百頭鬼人士兵。
一百,不多不少。
鬼人已經滅了百十年,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居然還會在這個世界上再現,更是成了屠辛的爪牙。
屠辛親手將這些爪牙交給了我:“你拿去好好玩吧。”
他很懂白夕,知道白夕想要做什麼。
可是,他萬萬想不到,我不是白夕,我是喬喬。
如今,我站在這城牆之上,眺望雨中的風景。
屠辛就站在我的身旁,笑眯眯道:“你可想上戰場?”
我默然道:“既然我已經是東夷的白將軍,豈有不上之理。”
屠辛道:“那好。我已與秦岸協商,明日就決一死戰。到時候,你可以親手殺掉他。”
我“嗯”了一聲,轉身欲走。
“你去哪兒?”
“為戰場做準備。”
這是白夕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一戰,自然是要為秦岸準備一些好東西。
第二日是個陰天。
昨夜的雨下了整整一夜,今日起來眼前便霧蒙蒙的一片。
透過濃霧,我看見城牆下密密麻麻的士兵,皆整裝待發,氣勢如虹。秦岸站在這人群之中,異常醒目。
黑盔黑甲,黑色的長劍,連屁股底下的馬匹也是黑得沒有一絲雜質。
他還是酷愛這個顏色。
屠辛望了望樓下的兵馬,笑道:“該你了。”
我走上城池,俯瞰眾生。
秦岸死死地盯著我,一揮長劍道:“西寒將軍秦岸,前來討教。”
我深吸一口氣,扒掉臉上的盔甲,遠處的風灌進了我的袖兜。
秦岸沒有任何驚訝,麵無表情地看著我。他應當早就想到,東夷國新上任的白將軍,就是白夕。
我輕輕一躍踩在城牆上,望著秦岸道:“秦岸,今日一戰,必有你死我活。但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秦岸冷聲道:“問。”
“今日的你,為誰而戰!”
秦岸緩緩從馬背上站了起來,盔甲下發出堅定的聲音:“為君,為國,為西寒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