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顏救了蘇夜,如同每個關乎妖與人的故事裏都是如此,還債還債,還著還著也就還出了孽債,例如白素貞與許仙,又例如灼顏與蘇夜。
“你一定不能死,不能死。”她哽咽著,聲音低啞,將他死死的抱在懷中,指尖撫過他的眉眼,“你要知道我有多不易才找到你,你要知道。”
荒廢的戰場上盡是殺伐過後的氣息,寒冷的勁風刮過猶如刀割般吹起風沙,成堆的死人屍體與殘肢淩亂的滾落在地上,她就靜靜地抱著他坐在那裏,柔軟的唇瓣抵著他的額頭,淚水自下顎滑落滴落在他冰冷的臉上,“我求你,求你活過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求你活過來。”
這一夜,灼顏抱著他的屍體坐在這戰場上整整一夜。也就是這一夜,她將自己五百年的道行都渡給了與記憶中容顏重疊了的男子,不顧一切的替已死之人改了命。
蘇夜的命不該絕,因為他遇到了一心報恩的灼顏,這個尋了他八百三十二年的女子,一個將他掛在心上足足八百三十二年的女子。
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傳來女子低低啜泣的呼喊聲,灼顏抬眼,卻見一抹鵝黃色的嬌影顫抖著身子跪在地上四處翻找著,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蒼白了幾分。
她在怕,在顫抖,卻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口中喃喃的念著一個人的“名字”,四處慌張的翻著屍體。
她身上鵝黃色的衣衫已然被刮破了好幾處,小腿處卻是一片鮮紅,清晰的齒牙印足以證明這女子之前遭受過餓狼群的攻擊。而她卻不顧及自己腿上的傷口,纖細的手指上都是鮮血淋漓的傷痕,她跪在那裏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捂臉痛哭出聲。
灼顏的五百年修為都渡給了懷裏的男子,終於支撐不住,身形越來越虛弱,已經有開始變回原形的征兆,懷裏的屍體漸漸有了常人的體溫,她又驚又喜,想要把他帶走,可手臂處已經開始退化成為貓爪,不得已,她隻能將他放在地上,掠到遠處,擔心自己的模樣會嚇到他。而那女子卻又重新爬起來,堅持不懈的用手中的火折子照亮黑夜,用衣袖認真擦幹淨那些死屍的每一張臉。
她難道是來找他的?
灼顏心裏一驚,但卻又隻能躲在暗處看著這一切,眼見那抹鵝黃色的背影終於摸索到了那裏,翻了兩具屍體之後終於看到了被她藏在下麵的那人,女子手上的火折子一抖,掉落到了地上。月光下灼顏看得真切,那女子眼中含蓄的淚水終於掉落了下來,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臉,指尖不停地顫抖著,撲到了他的身上,痛哭道:“將軍,我終於尋到你了,真好,真好。”
這一幕落在灼顏的眼裏令得她很不是滋味,可看那女子低聲啜泣的模樣明顯是與那轉世的道家男子相識。
女子吃力的將他扶起,但那瘦弱的身板明顯承擔不起他的重量,隻能將他放回原地作罷。
已是深夜,戰場上的溫度越來越低,陰風陣陣,更是讓得那女子嬌軀不停地顫抖,她不敢離開那人的屍體太遠,從旁邊撿了些木塊與破爛衣物用火折子點燃,卻因為不小心踩到了死後士兵的半截胳膊而驚聲尖叫,被嚇得退後幾步,崩潰一般的大哭起來。
灼顏有些頭痛,同時警惕的盯著四周,果不其然,女子的痛哭聲將這深夜戰場附近覓食的餓狼群給招惹了過來。
瑩瑩的綠光在黑夜中尤為顯眼,粗重的呼吸聲與狼叫聲更是嚇得她渾身發抖,縮著身子躲到了那人的旁邊,抓住他手中的鐵劍,恐懼的盯著漸近的狼群,可不停顫抖的雙手已經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安與害怕。
灼顏因為之前折損了五百年道行的原因異常的虛弱,而那餓狼群之前還顧及著火堆不敢接近,可見那人類沒有任何的威脅力,又按耐不住性子走上前了幾步,形成包圍圈狀往中間靠攏,猩紅的舌頭向下滴著口水,瑩瑩的狼眸中倒映的盡是麵前獵物的無力與恐懼。
灼顏終究還是忍不住了,抬手一道利光閃現,暈出了一層乳白色的光芒從那女子的周圍散向四方,餓狼群到底是畜生,見到那東西向自己掠過來驚得慌忙跑開。一股妖力向四周蔓延,那些餓狼被嚇得趴在地上抖著身子不敢再靠近,全都扭頭跑走了。
果然不過隻是些未開靈智的餓狼,隻是拿出了點妖類的威壓就被嚇跑了。
灼顏略微鬆了口氣,卻敏銳的察覺到了戰場上突然降低的氣溫,陰森森的冷風包圍著這殺伐戰場上的血汙之地。
那女子還在發愣,手上舉著的鐵劍“砰——”一聲摔落到了地上,她猶如被抽走了全身力氣一般癱軟的跌坐在將軍的身邊,緊抓著他的手貼近自己,抽噎著道:“蘇夜,我好怕,為什麼你還不快點醒過來啊?我真的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