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朱唇妝,笑對他人郎;不見君其身,唯有淚思行……”淒美的唱腔從他的唇齒間婉轉吐出,幽咽委婉,一雙丹鳳眼中含著千回百轉的憂愁,恰似剪不斷理還亂的連綿情意。
足下步步生蓮,繡著牡丹花紋的華貴戲服包裹著纖細的腰肢,不堪一握,身姿綽約,半截寬大的戲服衣袖遮擋住他的容顏,僅露出一雙細長的丹鳳眸,眸中含淚卻掩不住那一絲蠱惑天成,衣袖滑落,掐起蘭花指執著圓扇。
這一出《盼君歸》他已不知唱了多少回,卻始終看不到他心中君子的歸來,冷清的廂房內唯有燭火在閃爍,暈黃色的燭光暖暖的照在他堪稱絕色的半張容顏上,卻始終暖不回他的心。
房門被推開,墨發青衣的男子踏入了他的寢房內,俊逸的臉頰上含著笑看他,喚了一聲,“相思——”
他先是一驚後又轉喜,手上的圓扇脫落,摔在了地上,拖著沉重華麗的玄黃戲服幾步走到青衣男子麵前,仰起臉看著他,臉上綻開了一抹絕色傾城的笑容,細長的丹鳳眸含笑彎起,發髻上的步搖鳳冠卻是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青衣男子將他攬在懷中,這次的力道卻不同往日的溫情可言,而是恨不得將他揉入自己的身體之中,隻是這樣的相擁在一起,半晌無話。
他很開心,精致的戲妝描繪出的如畫眉眼為青衣男子蕩漾起了欣喜的笑容,一曲《盼君歸》他終於盼來了郎君的歸來。
他還未開口與他說話,腹部卻是忽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感,冰涼的物體刺入了他的腹中,他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什麼。
匕首,當初他為他挑選的碧玉匕首。
青衣男子推開他,他踉蹌幾步狼狽的摔在地上,衣袖抽翻了茶桌上的茶器,發出“劈裏啪啦——”碎裂的聲音,他的傷口處滲出汩汩鮮血,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麵容冷冽的青衣男子。
“相思,對不起,隻有你死了才能保住我的一切。”
這是青衣男子說出的一番話,也是對他的解釋。
他驀然睜大眼睛,口中重重的噴出了一口黑血,在那精致描繪的戲妝下卻是有著一股妖異之美,美得驚心動魄,在他眼中深深地絕望與不解中,他的手無力的垂下,貼著冰涼的地麵。
七月十八日,不可多得的黃道吉日,宜嫁娶動土。
嗩呐鞭炮聲衝天,迎親的隊伍將擁擠的街道占了一大半,不斷有提著花籃的丫鬟向圍觀的百姓們撒著零零散散的銅錢和一些精致的糕點,光是抬著嫁妝的下人們便排了有六隊,再加上那八位轎夫抬著的喜轎甚是氣派,前方騎著高頭大馬的俊美青年身著喜袍,神色淡淡,唇角勾起一抹不可多得的笑容。
圍觀的百姓們一片擁擠,搶先著撿起地上的銅錢,唯獨有一抹碧影與一群孩童們爭搶著喜糕點,瞪著圓圓的大眼睛,腮幫子被塞得鼓鼓的卻不忘去搶別家孩童手裏的喜糕點,引得其他孩子們大哭大嚷,可她卻是笑著掐腰做起了鬼臉,嘴裏卻依舊不忘塞了幾塊糕點。
白寒揉了揉額頭,失笑道:“小糖兒,別搶了,再搶的話那孩子的娘錢就要拿著掃帚來打你了。”
對於這隻妖,如今他可是沒有辦法去治她了。
白糖晃了晃糕點,淺淺的酒窩掛在臉上,唇邊露出幾顆類似於小虎牙的牙齒,“你也來嚐嚐,這糕點很甜。”
白寒一笑,不置可否。
這凡人嫁娶的糕點都是沾上了些喜氣的,自然會是比尋常的糕點要甜上一些。
“真是丟人!丟人!”粉肉團子捂住臉,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對於白糖的行為毫不保留的表達出自己的鄙夷之色。
作為重要醬油人物的玄竹卻是安分了不少,隻是眼角偷偷的瞄了白寒幾眼,見白寒臉上帶笑,這才將自己捂著臉的右手緩緩放下,清俊的臉上不深不淺,深紅色的鞋印蓋在他的臉上,尺寸像是按照他的臉做出來的模子一樣,不大不小,十分融洽。
說起玄竹就不得不說前幾日的相遇,白寒和白糖自打從江城出來之後便一路向北而上,尋找白寒口中那位能修降魔扇的故友。趕到金陵的時候,還未進城便被從天而降的玄竹砸了個正著。
白糖是不要緊啊,頂多當是這玄竹報了當日她當日一繡鞋之仇不是?可白寒不一樣了,那玄竹似乎是好幾日未曾洗漱過,僧袍上都是沾著稻草的泥巴,剛剛撲到白寒和白糖二人身上,還未開口打聲招呼,白寒冷著黑臉,修長的腿帶著怒意,毫不留情的狠狠踹去,正中玄竹笑嘻嘻的俊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