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靜下心,仔細又專注去打量時,他便能看到很多從前不能見到的東西。
趙明看來了一些灰塵。
他有些好奇,彎腰蹲了下去,低頭往戚樂辦公室下門縫處湊。那些灰塵像是光中飄葉,在不過一指的空隙裏飄舞飛揚,凝成了一顆顆形似水晶的點。
趙明不由的看得有些入迷,他越往仔細裏去看,便越能瞧見這些灰塵間牽連著的頭發絲般的細線。這些細線將無規則的灰塵牽連著,使它們牢牢地聚在這方寸之地,半點也逃脫不出。趙明忍不住伸出了手,輕輕點了一點那些糾纏著的浮塵——他點了一瞬,視覺在此刻被放大了千萬倍。
他瞧見了灰塵,每一顆灰塵在他的眼中驟然放大!
那是一團張著血盆大口的黑氣!
黑氣由血紅色的細線交連,似黑洞般吸引吞噬周遭但凡能見的每一寸微光——它們瞧見了趙明,黑色的氣團頓了一瞬,緊接著由紅絲牽引齊齊調轉了頭來,長大了那一團黑漆漆看不見任何希望的口,往他麵上撲去!
趙明“啊——!”的一聲嚇得跌倒,他再去看,那些灰塵依然盤旋在戚樂的辦公室門下,瞧起來甚至有兩分和光同塵的味道。但此刻趙明卻再也不能將這些當做浮塵——哪裏的浮塵會有絲線相連,哪裏的浮塵會永升不落!
趙明正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上。
陳寒道:“小玩意。”
她伸出了手,在趙明的驚呼中撚起了那一團交纏在一起的灰塵,指尖微微一捏,這些東西便在她的手裏徹底崩散成了光。
陳寒對趙明道:“牆角裏的髒東西而已,沒什麼危害,最多也就是讓人心情躁鬱。”
頓了頓,陳寒對趙明道:“好了,她脾氣壞的原因我們已經找到了。”
趙明還是沒能緩過來。
但他先前的叫聲太嚇人了。戚樂的辦公室門吱呀一聲,從內部被拉開。
陳寒在高鐵上有過一麵之緣的女人臉上掛著不耐煩的冷笑,瞧著跌坐在地上的趙明嘲道:“趙明,你這又是在做什麼,給我行禮嗎?”
“那可千萬坐住了,我當得起。”
趙明被這句話氣得立刻就站了起來,戚樂的眼神從他的身上移到了陳寒的身上,她先是愣了一瞬,然後想起了陳寒是誰,笑道:“是你啊。”
她歪頭又看了看趙明:“這可真是巧,趙明說要帶給我見的‘女朋友’居然是你。”
陳寒聽到這句話,沉默了一瞬,轉頭看向趙明,語氣不明:“女朋友?”
趙明心虛,辯解道:“我不這麼說,她根本不會見我們。”
陳寒:“……”
戚樂揉著額角,她看起來滿麵疲累。陳寒瞧著她的眼底——依然是一片青色。而圍繞著她周身的那些狠厲煞氣,也半點沒有散開過的跡象。
戚樂道:“我就知道不是。說吧,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別又和我說什麼‘天道輪回善惡有報’,你好歹也是經過高等教育的當代大學生,迷信這些你對得起你父母給你付的學費嗎?”
趙明張口又閉上,完全無法反駁,隻能求助於陳寒。
陳寒淡定極了,她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戚樂,自我介紹道:“我是陳寒,是個風水師。趙明花錢顧我給您看個風水,您若是不看也請和他說一聲,我不退錢的。”
趙明:“……?”師姐你在說什麼。
戚樂半信半疑的取過陳寒的名片,看了兩眼:“你師父是秦大師?”
陳寒點頭。
戚樂有些猶豫,半晌後,她側過了身對陳寒道:“請吧。”
陳寒正大光明走了進去。
趙明:“???”
被丟在後麵的趙明兩步並三步趕了過去,滿頭問號:“陳寒,你怎麼成了風水師?秦大師又是誰啊?”
陳寒慢條斯理一條條解釋:“我都是神仙了為什麼不能兼職個風水師,秦大師是你師父,也就是教我修仙的道士。”似乎是知道趙明還要問,陳寒接著道:“至於這種我隨口胡謅的她為什麼會信——”
陳寒在趙明崇拜的眼神下麵不改色講述自己作弊的過程:“我用了混淆術,讓她暫時失去了基本判斷力。”
趙明:“……”
趙明神色複雜:“……我還以為你真的懂。”
陳寒點頭:“我是懂啊。”
她伸手指向近乎填滿屋子的大團黑氣:“這種狀態,就叫做‘凶’。”
趙明:“?”
陳寒道:“正常人即使用這種手段為自己續命,也不會做到這種程度。胡詹別說氣運,三魂七魄都沒了,所以凝魄結不僅沒能為他聚魂,而驅散了他被怨氣充滿的殘識。我們剛才看見的怨氣就是他,如果我們剛才沒有打散了他,恐怕醫院這裏還要死人。”
趙明:“啊!?”
陳寒歎了口氣,將白布遮了回去:“可憐,怪我。”
趙明聽見了這極輕的一聲,頓了會兒忍著恐懼睜開了眼睛,他控製自己不要往屍體那兒看,對陳寒道:“這不怪你,又不是你讓他去當唐之棠的替死鬼。”
陳寒瞧見趙明認真的樣子,想起他成仙之前自我厭惡到想要用自殺來博取關注,便越發覺得趙明此刻的安慰彌足珍貴。
她笑了笑對趙明道:“你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