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咯噔地響了一聲,心想公主是否還因為方才我維護阿青的失儀之舉不滿,大有如墜冰窖之感。
“殿下,若是好酒,自然值得等的。”二哥聽了急忙道:“小妹她自幼長在偏僻之所,未見過這樣大的場麵,更是不懂侯府的禮數,還請殿下海涵。”
“李師傅莫急……”平陽公主的聲音緩緩的,卻每一個字擲地有聲,像是吊著我的心髒,讓人不敢輕慢。
“本宮知道你的心意。禮數自然是可以慢慢教習的,沒有人生下來就是懂禮儀,知進退的。隻是,人的心性高低是由天定……”
二哥趕忙俯身叩首,起身道:“延年不才,還請公主明示。”
“平陽侯府,雖是高門貴胄,但畢竟算不上是北鬥之尊。李師傅可知,本宮這府中教養的舞姬眾多。可又有幾人,是生來就堪匹瑚璉之器,有望常伴於萬乘之尊?”
二哥似乎即刻領會了平陽公主的言下之意,大喜,急忙叩首道:“延年多謝殿下,願意收下阿鸞。”
“本宮方才說了,千金易得,妙人難求。既然李師傅獻上妙人,自然賞賜是不會少的。”平陽公主對著身邊的侍女輕輕點頭,那侍女立刻會意,彎腰行禮,便匆匆而去。
“殿下如此客氣,著實是讓李某惶恐了。”二哥急忙拽了拽我的衣袖,拉著一旁茫然的我一同叩首,起身有道:“延年有意還要去長安,尋我家中兄長,便將舍妹托付於侯府,蒙殿下抬愛,延年心中總算是安心了。”
“李師傅誌向不俗,又身負才華,縱使到了京師之地,本宮相信,也是絕不會遜色,必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語意緩緩,垂眼看我:“倒是你,李鸞。女子容色雖然最為重要,可是作為我平陽侯府的舞姬,方才見你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稚子之氣。”
平陽公主說罷起身,裙擺輕移到我的身邊,停了稍許。
我低著頭跪在地上不敢看她,她也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這樣怔怔地望著我,忽而一笑,對著身邊的婢子說道:“往後就讓她跟著子夫吧,子夫是本宮在侯府中最看中的一個孩子,她在府中年月也久了,讓這丫頭跟著她吧。”
“諾。”身邊的女婢應聲答道。
“本宮還要去陪侯爺,你們的事情,修蓉自會安排的。”平陽公主輕聲說罷,便緩緩地輕移蓮步,屋外候著的家仆急忙蜂擁跟上,恭敬地鞠著身子,跟隨而去。
我在原地晃了許久,才被二哥拉起來來,我這時方才發現,偌大的偏廳中,除了我和二哥,還有一個身穿青紋曲裾,眉眼秀麗的姐姐。
她看起來和阿青的年紀相仿,已經及笄之年,發髻倏梳理的精致得體,似乎也是常年生於侯府,舉手投足都帶著恭歉之意,朝著我們欠了欠身子行禮道:“二位之事,就由修蓉來安排。”
“勞煩修蓉姑娘了。”二哥輕聲道。
我們跟著修蓉姑娘又回到了侯府的後院,這裏與前院富麗堂皇的景象相比,活脫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前院是主子們起居的地方,侯府皇親貴胄,禮儀紛繁,素日裏來往的門客自然也是多的,閑暇之餘,也要盡量少去前院走動。若是衝撞了貴人,便不好了。”修蓉姑娘走在我們前邊,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楚。
“是……”我忐忑了片刻,還是鼓足勇氣問道:“姐姐,那我能去找阿青嗎?”
“誰是阿青?”修蓉姑娘狐疑地轉過身來望了我一眼,轉念一想,不由笑道:“啊……想起來了,便是方才那個製服烈馬的衛姐姐家的兄弟吧。怎麼你們如此熟識?”
我心中鬱結,沉默著把險些脫口而出的實話要回到肚子裏去。
二哥對著修蓉姑娘訕笑道:“姑娘見笑了,她小孩子家貪玩,在侯府又沒有什麼認識的人,便就隻想到了一個衛青了。”
我與阿青的過去,卻就這樣被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之前在草原上的種種刻骨銘心的回憶,仿佛隻不過是我獨自做的一場夢罷了。
一入侯門深似海,我與阿青所期盼的新生,卻是要從這裏開始。
“衛家的人都是懂禮數的,你與他們親近些也是好的。隻是總講究個男女有別,姑娘還是慎重些好。”修蓉姑娘姐輕聲道。
“是……”
“你這答應時,說‘是’的毛病也要改了。若是主子吩咐你什麼,你要答‘諾’。”
“是。”
我居住的地方,在一整片連排的瓦房的盡頭,挑簾而入,室中整潔如新,梨花木的桌椅,雕花的妝鏡上麵琳琅的胭脂粉黛,榆木的衣櫃中散發著紫檀的幽香,通鋪的床榻上鋪著柔軟的被衾。
屋中卻空無一人。
修蓉姑娘指著一處未放被褥角落裏的空地兒,對我說:“她們這時候都去練舞了,最近在排一隻新舞。”
“哦?”二哥倒是好奇:“可是府裏要來什麼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