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也並非是我想象中的一座宮宇。
建章與其說是建章宮,倒不如說是建章營。沒有龍樓鳳闕,堂皇富麗,隻有牙璋鐵騎,旌旗銀鞍。
但雖說是軍營模樣,卻也看得出這方圓二十餘裏的遼闊土地上零星修建起來的幾幢巍峨的宮殿的雛形,猶如雨後春筍一般已然浮出水麵,工事修建在即,怕是不就便能看到皇家宮殿的巍峨之氣了。建章宮雖地處長安城外,但東部已經延伸到了未央宮的邊沿,假以時日,必是一處非常非常氣派的皇家宮宇。
王孫說,陛下如此安排是設想有日,能修一條飛閣輦道,跨越城牆,從未央宮中直達建章。
他說,建章宮中藏著陛下的“小秘密”,竇太後尚黃老,講究休養生息,若是讓她老人家知道了,定是不允許的。所以陛下隻好接著建章宮的修建,將他的雄才壯誌隱藏其中,靜心蟄伏,蓄勢待發,就等有一日,可以厚積薄發,一鳴驚人。
許是因為在太行太後的身邊侍候過,聽著她整日念叨她這個不肖的孫兒已經許久未來給她請安了,卻從沒有機會得瞻天顏。總覺得陛下是一個新奇的人,不管是種種關於他的流言還是戲說,總覺得他的行事作風,確實和那些太皇太後讓我讀的淮南王主持編纂的《淮南子》一書中黃老之道,甚不相同。
於是我便好奇地問王孫,陛下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他神秘地一笑,遙望著那些鐵甲紅纓,整裝待發一般的英武侍衛結隊而過:“建章宮衛,看似隻是出入宮廷的禁衛,實則是陛下一手培養的一隻營騎部隊。每一個建章禁衛,都是陛下親自選拔的。建章軍衛,隻效忠於陛下軍隊,他們是陛下的軍隊。”
我不禁一怔。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自古以來,開國君主總是極具雄才偉略,其中不乏親自帶兵攻城略,對於軍隊中的駕馭,總是了如指掌,遊刃有餘。秦二世而亡,也是因為秦二世偏聽趙高,讓其軍權獨攬,倒行逆施。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秦始皇嬴政橫掃六合,虎視何雄哉,如此驚天動地的王者氣魄,而他的兒子卻連個守城之主都難以勝任,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隻手,別說經曆什麼戰陣曆練了,就是膽略智謀,怕是也不足以駕馭如此龐大的軍隊。
他順著趙高“指鹿為馬”,事無大小皆有中丞相趙高裁決,如此畏懼宰相趙高,既是他昏庸無能的表現,亦是畏懼趙高手中的精心培植的黨羽,更是他手中令人膽寒的赫赫軍權。從而也可見,宰相對軍事的管理控製影響力由此可見一斑。
高祖滅秦建漢,自韓信之後,便不再設“大將軍”一職。軍權太尉之手,但卻隻是負責軍事行政,並無發兵、統兵之權,同時由丞相監管,實行定期派遣丞相使、禦史巡視監察諸郡軍政事務的製度。有帶兵、統兵職權隻有各軍的將軍,但“將軍”是各僅戰時臨時受封,戰畢即除。如此各環節相互克製,運籌之間,達到所謂的製衡。
而如今,陛下如此渴望親兵,可見是對太尉、丞相都有不滿。他心中,怕是正在謀劃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吧。
“雖然現在叫建章宮衛,但其實陛下早已給他們想好了名字。我也可以告訴你哦,他們的名字叫羽林衛,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他不看我,臉上卻全然是一派驕傲的表情:“不過,現在這個名字也是秘密,你若說出,就叫人砍了你。”
“既然是秘密,那你為何要說。我並沒有說我想知道啊……”我白了他一眼。
“誰理你啊,反正你都現在聽到了。”他一臉壞笑看我:“不然我砍了衛青可好。”
他一提到這名字,我心中反而惆悵起來,不禁皺了皺眉,抬眼望著他的眸子,鄭重地說:“你帶我來,便是為了見他。可是王孫,我並沒有想好,是否要見他……”
“為何?”他回避了我的目光:“難道因為方才在瞭星台上,我吻了你,你才發現,其實你已經愛上我了?”
“你在胡說什麼!我……”我的臉刷的紅了,羞憤道:“你若還是記掛著想我那一記耳光,你直說便是,幹嘛要這樣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