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毖彼泉水,亦流於淇。(1 / 2)

他們祖孫二人當日就是坐在這個位置,她告訴他許多道理,叫他要學會忍耐製衡,委托她照顧阿嬌,最後將國之重器虎符托付到他的手裏。

她對他說,要小心外戚獨大,不管是王家,還是竇家。

如今隻是換了一張花梨木的案子,卻是今是昨非,人去樓空了。

她臨走時原本還握著他的手交付著家國大事,樁樁件件,似乎都割舍不下,說著說著猛然又咳了一陣,一口嫣紅的血濺落在床沿。

劉徹緊張地我今她的手,卻發現她原本像遮了霧氣的混沌的眸子,一抹回光返照,竟然變得清亮了起來。原本蒼白凝重的臉上竟露出了小女孩一般溫柔的神情,握著他的手也緊了幾分。

“代王……”她深情地喚著他,劉徹從未見過她臉上會有如此桃花一般的笑靨,眼波又是如此的含情脈脈。

她把他認成了自己的祖父,孝文皇帝。

“漪房雖然是太後派來您身邊的,但代王若決心討伐呂氏,建立霸業,恢複劉姓山河。漪房與代王一同賭一把,願與代王攜手,榮辱共擔,生死相隨,同赴長安那虎穴龍潭。”

最後她說:“此生得代王您愛護,漪房已無餘願。”

說罷,她眼中光徹底熄滅了,握著她的手就落了下去。

闔眼長逝了。

“你覺得母親把這長樂宮打理的如何?”王太後笑語晏晏,將劉徹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劉徹抬起眸來,隻見王太後望著殿內一室的奢華擺設,不禁自豪地笑著:“聽說哀家要喬遷新居,那些懂事的都送來了賀禮。”

劉徹低頭抿茶,不言。

竇太後在世時候是最不喜鋪張浪費的,王太後也隻能迎合著將自己的宮室收拾的極為樸素。她壓抑著性子磨了這麼多年,終於磨到老太太駕鶴西遊了。

現在後宮之中,皇後沒有寵幸,自然是她這個太後一人獨攬大權,自然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吃穿用度上,也終於可以極盡豪奢。

“你看那翡翠屏風,是你舅舅田蚡送來的。他這個人,就是討人喜歡,人也機靈……”王太後說著,卻發現劉徹似乎並沒有在聽,不禁微慍道:“怎麼,這樣好的東西,皇帝還看不上嗎?”

劉徹放下茶杯,低著眉不去看自己的母親:“東西是好,隻是送來這長樂宮的時候,未免早了些?”

“哦?皇帝覺得什麼才是時候。”王太後回眸望著桌上不願與她四目相對的劉徹。

劉徹意味深長地冷笑,眼睛卻依然望著桌上的金玉茶杯:“怕是要等母後求朕委他以丞相之位,朕批複後召集公卿,宣布拜他為相,賜他金冊相印。到那時候,再送來這樣好的東西也不遲啊。”

說著他抬眼,依舊麵帶笑意望著王太後漸漸沉下來的麵色:“又或者說,現在都已送來這樣好的東西,那到時候舅舅還會再送什麼來。怕是那些希世奇珍,朕都沒有見過呢。”

“既然皇帝把話說明了。哀家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哀家命人請皇帝來,也確實是因為這件事。”王太後的麵色冷了下來:“他是你舅舅,他會害你嗎?”

“母親忘了呂氏篡權了嗎?呂祿、呂產,可都是像舅舅一樣的外戚。”劉徹雲淡風輕地低眉,又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可朕不確定,朕的前朝有沒有陳平、周勃。”

“你怎麼能把你舅舅比作呂氏的那些餘孽。你忘了你能坐穩皇位,你舅舅可是出了不少力的。”王太後皺眉道。

“朕沒有忘,但這和拜他為相是兩回事。”劉徹呷了一口杯中茶水:“”以前他要做太尉,朕為了平衡勢力,便也由他。舅舅的為人朕是清楚的,他是有才能,但是格局狹隘。丞相與太尉不同,掌丞天子,助理萬機。舅舅他不適合。”

“他不合適誰合適!竇嬰嗎?”王太後暴怒一把拍在了梨花木的桌案上,引得案上的茶杯都跟著輕顫一聲:“如今三公之中太尉一職已不常設,許昌的丞相你免了,莊青翟的禦史大夫你也免了。既然你能擢升一個你舅舅一首提拔的大司農韓安國為禦史大夫,那你也總得給你舅舅留出一個位置來。”

“正因為朕擢升了韓安國,才騰不出位置給舅舅。韓安國朕本就中意許久,此人乃相才。但此人與舅舅私交甚密,朕答應過皇祖母,不會讓外戚幹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