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傾覆,似乎就隻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朝廷兵馬一直在暗中調遣,天子坐陣京師,運籌帷幄中設下了一張天羅地網,斷了猶豫不決的淮南王劉安的所有退路。
法吏包圍了王宮,逮捕了太子、王後,並將國中參與謀反的劉安的賓客,全部搜查抓捕起來,還搜出了為謀反偽造的文書、符節、印墨、地圖以及其它大逆無道器具,然後書奏向上呈報。
劉徹未不落人口實,謹將此案交給公卿大臣審理,案中牽連出與劉安一同謀反的列侯、二千石、地方豪強有幾千人,一律按罪刑輕重處以死刑。衡山王劉賜是劉安的弟弟,被判同罪應予收捕。
負責辦案的丞相公孫弘、廷尉張湯將議論上奏,劉徹便派宗正手持符節去審判劉安。宗正還未行至淮南國,劉安已提前自刎而死。王後荼、太子劉遷和所有共同謀反的人都被滿門殺盡。就連淮南王女劉陵以及與她相交過密的朝廷重臣都未能幸免,岸頭侯張次公與太中大夫嚴助都落了獄,不久便被連坐。
淮南國被除國,廢為九江郡。
江南之地離淮南不遠,如此大的變故自然是鬧的人盡皆知,縱是蘭苑中人再不問世事,也都在不經意間知曉了。
“難怪近來我這小小的蘭苑中,總有不相幹的人來回出入。”李鸞有些鬱悶,低著眉不去看對麵人臉上的表情:“我原本還歡喜,你這次來居然呆著了這樣久。你是朝廷的大將軍,哪裏又會有那樣多的時間來陪我。原來是準備打我這裏就近奔赴到沙場上去……”
對麵人淺笑,溫柔地抬手捧住她的麵龐:“你生氣了?”
“你總這樣瞞著我,我又怎能不生氣……”她垂著眉眼不看他:“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啊,這樣大的事,竟還如此漫不經心,每日跟著我四處周遊,吃喝玩樂……”
對麵的人忽然“噗嗤”一聲笑了,李鸞有些惱了,抬起頭來攢眉望他:“你還笑……”
“這些年在戰場上慣了,已不是年少時那樣的草木皆兵了。許多事,本就是在不動聲色間便能化解的,又何故要你知道,惹你煩惱。”他握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到身邊來:“這種事情我輕車熟路,大可不必為我擔心。”
“我也不是像你一樣沒心,又怎麼會一點不擔憂……”她噘嘴懟道。
他淺笑:“就是知你天生一副古道熱腸,遂才沒有告訴你。”
“若是旁的人我才不擔心,隻因是你,即便是被你說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輕易,我還是難免會憂心……”
“我……”他低下頭來,輕輕地磕了一下她的額頭,饒有興味地問道:“我又是何人?”
她臉上微紅,卻用力在他前額上回了他一下,呢喃道:“壞人。”
隻是她心中卻也清楚,淮南國除,他便也在江南歇不了幾日,很快就要動身北上,回到長安去了。
他許是怕她傷心,才未明說此事,可是眼看歸期將至,也自知再瞞不住她。隻見著每日的飯菜全是依著他的口味,分明是她已經有所察覺了。
她心眼著實太實。明知他年少時苦日子過慣了,如今雖身居高位,可吃穿用度上,卻向來隨意。若是要他說上偏好哪口,隻怕他是真說不上來。
所以,但凡是他在餐桌上多夾過的幾筷子的菜,第二日裏必然會再上桌子。他知道那是她的一份心意,於是便更是要多食幾口。幾日過去,那道菜便就固定上桌了。
家中也有下人,本不需她親自動手,可卻見她成日在廚房裏麵忙活,做出來的口味卻還是比不上蘭苑中從外頭雇來的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