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世子橫行京都習慣了,最近不在外邊走動,又沒有聽說那些傳言,開口就是往日一般沒有顧忌。倒是聽得門口那兩桌兒客人忍不住偷笑,待得他們三人上了樓,就有人撇嘴道,“都說虎父無犬子,我看啊,這話也是多又不實啊。”
“可不是,大元太平二十年,多年無戰事,威遠侯自然勇武,但是這世子…嗬嗬。”
“來,吃肉,咱們幹一杯。這樣的天氣,賞雪,看街景,喝酒涮火鍋,真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啊。”
客人們偷偷議論兩句,到底也不好多說,於是又重新吃喝起來。
二樓包廂裏卻是沒有這般熱鬧了,一來能進包廂的人都是有些身份,自持肚子裏墨水多,知禮又風情。二來,多了間隔,聲音不摻雜,就顯得雅致很多。
唐三兒同魏得勝兩人劃拳吃喝,把陳信派來專門伺候的小夥計耍的團團轉。唐二少看在眼裏,雖然同樣吃喝,不時陪個笑臉,但心裏卻是壓了一座火山。
但欺軟怕硬,從來都是人類的劣根性,他恨急了唐三兒和魏得勝,卻是動不得兩人,於是就把所有的恨意都轉到了樓下的陳信頭上。
若是他當日沒有進公主府賣東西,他怎麼會被公主府厭棄,怎麼會被老爹除去一半的鋪子掌管權,怎麼會成為繼母和弟弟嘲笑的對象,怎麼會這般仆役一樣伺候在酒囊飯袋世子身後…
這般想著,他手下的酒杯也是頻頻舉起,待得醒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壺酒進肚兒。
而另一邊叫囂著要去尋美人聽曲的唐三兒和魏得勝,更是走路打晃兒,說話都大舌頭了。
唐二少結了賬,送了魏得勝回侯府,末了又帶了唐三兒回了自家府邸。
喝酒爽快,醒酒難。
待得夜色深沉的時候,唐二少頭疼欲裂的從床上爬起來,得寵的小妾小意殷勤的趕來送湯水,噓寒問暖,正讓他覺得心頭鬱氣稍解的時候,內院的老嬤嬤突然來請人。
唐二少瞧著老嬤嬤神色算不得歡喜,就猜是那位繼母又生事端了,趕緊穿了衣衫往後遠走。生怕耳根子軟的父親,又灌了滿腦子的枕邊風,讓他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
可惜,他無論再快,也快不過枕邊人。
主院大廳裏,身形胖墩墩的唐老爺正氣得滿麵通紅,身穿大紅緙絲衣衫,頭插金簪,裝扮極盡富貴之能事的唐夫人哭得淚人一般。
她也眼尖兒,見到繼子過來,惱的立刻就砸了一個茶杯過去。
“嗚嗚,狠心的白眼狼,害了你弟弟,居然還敢過來?嗚嗚,我兒子萬一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唐家都留給你們,省的我們娘倆整日在家裏礙眼!”
“哎呀,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唐老爺這麼多年被枕頭風吹習慣了,又靠著繼妻娘家的勢力做生意,哪裏敢讓她受委屈啊。於是一邊伸手去扶,一邊嗬斥唐二少跪倒,“還不跪下,逆子?”
唐二少恨得暗暗咬牙,但也跪了下來,一臉的惶恐,“爹,到底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你若是想要跟隨世子去北地巡防,分些功勞在身,你可以直說。偏偏心裏記恨,表麵還裝著好哥哥模樣,生生灌醉了老三,回來路上還開了車窗,到底把他凍病了,這會兒燒的身上都紅了。你真是好手段,好狠的心啊!”
唐夫人搶著接話,拉著唐老爺哭得更是厲害了,“我也跟我兒子去了吧,讓我也凍死吧?”
唐二少冷笑,原來這出戲,不過是為了躲避出門吃辛苦啊。這般推倒他頭上,既做了受害者讓人同情,還卸了苦差事。
“母親怎麼如此說,三弟先前在車上還好好的呢,怎麼這麼快就病了?請的是哪個大夫,可要換個再診診脈?三弟還小,許是怕去北地辛苦也說不定。父親母親可要勸勸他,跟著威遠侯世子出門,怎們也不會缺了衣食,若當真得了功勞,三弟即便是白身,也好買個虛職。到時候成親也體麵…”
他這般說的誠懇,完全就是為弟弟打算的好兄長,聽得唐老爺沉吟起來,唐夫人也有些遲疑。
躲在內室聽動靜的唐三兒忍耐不住開門走了出來,“胡說,頂風冒雪走上倆月,還不見得能沾到功勞的邊兒呢。二哥既然覺得好,二哥明早就跟著表哥去吧!”
“呦,三弟,你這…不燒了?”
唐二少也不跪了,起身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家弟弟,這會兒就是個傻子也看出唐老三裝病了。
唐老爺瞪了眼睛就要發火,那邊唐夫人卻到底是舍不得兒子的心思占了上風,扯了唐老爺的手臂就鬧開了。
“老爺,兒子還小啊,這次風寒是輕了些,但北地那麼冷,染上風寒可是要命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若是他有事,我怎麼活?老二常年在外行走,最是有本事,就讓他代老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