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自窗戶一線投進,卻叫人覺著透著寒意,宋玉差點就叫人去生火盆好讓背脊不那麼陰冷。
“婉兒,明崇儼死得蹊蹺吧?”宋玉坐在妝台前,呆呆地望著昏沉沉的銅鏡,心中漸起憂慮。
上官婉兒正選了三套衣飾要她過目,聽她問話轉身而看,“是的,兩京一向太平,哪兒來得盜賊?定是有人暗中害他。”
宋玉本也是如此想,得她肯定,仰頭看著她道:“是誰要害他?”
上官婉兒搖搖頭,接著有抿了抿嘴,可能性太多,不好定論。宋玉已歎口氣道:“娘為何要召武承嗣?她在懷疑武承嗣?還是說是二哥做的?”
上官婉兒聞言吃了一驚,料不到她會想到李賢身上,然而自己曾也有那麼一絲絲的浮現過李賢。但李賢雖氣盛衝動,卻不像做這種事的人,何況明崇儼死了對他有何好處?
“怎麼會是太子呢?武承嗣更不敢害明崇儼了,明崇儼可是二聖所信賴之人呀。”上官婉兒將手裏的飾盤放在妝台上,選了個碧玉簪子在她鬢邊比劃著。
宋玉拍了拍腦門,怎會誤會二哥呢?不由哂然一笑道:“也是。”
“太平,這事兒咱們管不得,天後會處置的。”上官婉兒將那碧玉簪替她插好,又撿了白珠鐺的耳墜,俯身仔細掛在她耳垂上。
吐氣如蘭,吹拂得宋玉耳朵受驚,微微撇開頭想要避一避。“別動。”上官婉兒見她歪頭,怕傷著她耳朵,嫌她不老實的皺眉低斥著。
宋玉不敢再動,視眼輕輕避開她,卻不巧落在了銅鏡裏。但見裏頭的婉兒正俯著身子替自己帶著耳墜,一隻修眉微微攢起,認真專注,延頸秀項,腰如約素,梳的典雅的倭墜髻上沒有半點裝飾,卻格外的端莊賢淑,明亮潔白的像是外頭冉冉升起的太陽。
宋玉看得掉不開眼去,越看越是喜愛。婉兒的呼吸噴灑在耳郭裏,叫人如此的心癢難耐,心猿意馬。
這般不聞聲響,上官婉兒微感奇怪,抬眸之間也瞧見了銅鏡中宋玉正微微斜著身子,而自己則是靠她極近,已快要貼在了她耳上。這般曖昧的姿勢,讓上官婉兒臉上不禁一紅,快速的收回手來。
尚未站穩,宋玉已回身拉住了她。低頭看去,那注目自己的眼神中閃動著蠢蠢欲動的光澤,上官婉兒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直覺感到她這眼神很不尋常,似乎有某種欲/望在浮動著,像是要吃掉什麼一樣。
宋玉的呼吸愈發急促,心跳加速跳動,握住她的雙手出了一手的汗。
上官婉兒嬌羞垂眸,任她拉著自己雙手,一種莫名的火焰刹那間狂躥了上來,以前熟悉的感覺如樹藤樣再度纏繞上了心間。
太平會不會突然抱住自己,會不會吻自己呢?她若是親吻了自己,該怎麼辦呢?
上官婉兒不懂她看著自己那眼神裏的含義,也還是沒有明白自己那種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那磨人的感覺就是如此的叫人難捱欲舍,又欲舍難離,越是想它,心頭便越發難耐。
“太平……”上官婉兒實在忍不住,出聲打破了這曖昧的氣氛。
“婉兒,我……”宋玉抬了抬手臂,卻又戛然而止,曾經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個禁/欲之人,也從來抵擋不住來自婉兒的誘惑,可眼下,她仍是辦不到。
武承馨死了,趙氏亡了,現在又是明崇儼,宮裏越來越不太平,越來越讓人感覺到危機四伏。即便牽連不到自己頭上,宋玉依舊對宮廷爭鬥心有餘悸,帝王家這條路,實是用血淚淌出來的,她和婉兒都深處於宮廷,半刻都不能懈怠,不能犯半點的錯漏和閃失。
念及至此,宋玉大是傷感,握著婉兒的手也不禁用了用力氣,“婉兒,將來我出了宮,你一切都要小心。”
上官婉兒微怔,眼神瞬時一暗,輕輕“嗯”了一聲。宋玉心中疼痛,暗責自己提起她的傷心事,忙岔開話題道:“我們去正殿瞧瞧吧?”
“好。”上官婉兒收回被攪亂的思緒,拿了外衣替她披上,一起去正殿打探消息。
守在門外的趙德順見宋玉梳洗已畢,迎了上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裴侍郎他們都來了,這會兒還在裏頭呢。”
各宮宮人都與明崇儼十分熟悉,且他還是二聖親近的大夫,明崇儼之死,很快就傳遍了朝野內外,眾人震驚之餘,紛紛都在暗自揣測。武則天如此急召侍郎議事,顯然是為了要平息各方謠言。
“不好了,趙大人!”一個黑衣內侍小跑了進來,滿頭大汗,似來得甚急。
“怎麼了?”趙德順皺起了眉頭,暗付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
那黑衣內侍先朝宋玉二人施了禮,急切地道:“趙大人,天皇犯了頭風,眼下正差奴婢傳明大夫呢,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