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鬱筆。落款是三月三。
終於沒有再多餘一個字,與前麵的囉裏囉嗦比起來,再沒有一個字。於是蕭祁昱不得不去去看那個日子,日子是三月三,這個日子並沒有多麼的特殊,可是他卻極的很清楚,去年的三月三,他喜歡上了楚姑娘,被沈鬱在廟會上抓了個正著。
沈鬱隔了一年給他寫了訣別書。
沈鬱的賤總是無時無刻,他應該立刻跟他訣別,他應當在他知道他喜歡上楚姑娘的那一刻就跟他訣別,他應該在廟會上抓到他的那一刻就跟他訣別,他應該……
可他沒有,他熬著,熬著,熬來熬去終於熬不下去了。他也有熬不下去的一天。
蕭祁昱臉色僵硬的厲害,他把牙關咬的咯嘣響,使勁的看著那個日期,沈鬱就是在這一天背叛了他,他背叛了他,他喜歡上別人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就跟這個日期過不去了,滿心滿眼都是沈鬱的背叛,如果這封信前麵是好的,是沈鬱愛他的證據,那麼後麵的這個就是徹底的背叛,他接受不了,他不能接受沈鬱背叛他。
沈鬱的這一封告別信更加加劇了他的痛苦,他再也看不下去了。蕭祁昱使勁把整個箱子摔在了地上。那一張薄薄的信紙飄到了地上,那一方玉石在地上滾了幾下也終於不再動,全都靜靜的停下了。
蕭祁昱就這麼坐在床上看滿地上的信,他想不出沈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寫這些信的,沒有人回他,他也寄不出去,他就是這樣默默的趴著一封一封的寫,與其說是寫給他看,不如是自己在排遣寂寞。
他到底有多寂寞!他為什麼就寂寞呢,他有那麼多的事為什麼不去做呢!他為什麼不跟他一樣,去做點兒別的!
蕭祁昱不敢去想,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些日子他都在幹什麼,他一直都在邊關,一直都在想楚姑娘,一直在……
他也不想去想,他隻是看著那方玉石痛恨,恨不得上去踹幾腳,那是他送給沈鬱的,找工匠刻的,他隻是寫了一句話,刻完了後他也沒有去看刻的好不好,可現在那方玉石溫潤圓滑,沈鬱不知道摸了多少遍,他走了的那大半年裏,二百多個日子,足夠他把一塊玉暖透了。
蕭祁昱瘋了一樣的踩那塊玉,仿佛那塊玉惹著他了一樣。他恨沈鬱,為什麼不再多等他幾天呢,為什麼呢,為什不不再多等呢!他隻是去邊關啊,沒有帶任何女的去啊!楚雲清她……
蕭祁昱終於想不下去了,他蹲了下來,一股腦的把那些信塞進了那個箱子裏,啪的合上,那塊玉石也讓他狠狠的丟了進去,仿佛不去看了就不存在了一樣。
然而他就算那所有信都鎖了起來,可沈鬱的賤,沈鬱最後的背叛,是再也消不掉了。
沈鬱他到底有多賤呢?
沈鬱的賤無法示人,就如同這些信寫的那樣,每一個字都透漏著他的賤,那時候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披著被子在殿裏爬,每一個角落,每一塊兒磚他都趴在上麵罵過蕭祁昱。
為什麼要選在趴在地上,因為冷啊,大半夜的爬起來不想再穿衣服,於是就披著被子趴在地上了,他不想去床上,仿佛那張床是洪水猛獸一樣,於是常常把來看他的小福子嚇著,後來,小福子為了能睡個好覺,幹脆的燒熱了地龍,由著他在地上睡。
沈鬱寫了很長時間的信,把冬天熬過去了,把春天迎來了,等春天到了後,他便忘記了他曾經發賤的那一段時日了。
沈鬱有愛過蕭祁昱嗎?如果問沈鬱自己,他一定會破口大罵,他不會承認那是愛,頂多是他賤而已。
可這世間,賤有多長,愛就有多長。
愛情不能用時間來衡量。
因為不是時間將他的愛剖成兩半,是他的冷漠讓他心如死灰。
從最初的戀人,從第一眼看到的那個溫柔的戀人,從最初那個救他一命的戀人到再也不敢回憶的人,要有多少愛才能抵得過日夜的單相思;要有多少愛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愛別人;要有多少愛才能夜夜念著他,夜不成眠;要有多少愛,才能在飯前飯後念著湯水;要有多少愛才能如此的賤,賤到願意奔赴千裏隻為見他一麵;要有多少愛才能賤到一日日灰心,賤到要去成全他;要有多少愛才能選擇放手,要有多少愛才能如此的賤……
六年的時間,終於把所有的賤走到了盡頭。沈鬱終於不再對著他犯賤了。
六年,不到七年,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的愛情,所以沒有撐過七年,沒有人陪他七年之癢,所以他連癢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心中隻有愛與恨。
愛曾讓他不顧一切的去毀掉蕭祁昱喜歡的人,恨也讓他毫無顏麵的去諷刺蕭祁昱,就如同現在蕭祁昱對他做的一樣,兩個人在愛恨煎熬中選擇了互相折磨對方。用烈火,用利劍,用所有一切可以可以傷對方的,不傷的體無完膚不罷休。
愛本身沒有堅韌的屬性,為了輾轉追尋心中的安寧,我們不惜焚毀一切為代價。
蕭祁昱這一個晚上就抱著這一箱子信在含元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