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昱忙讓她起身了,他輕咳了聲:“我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他不知道怎麼去問她怎麼還活著,這句話大概太傷她的心了吧。蕭祁昱還記得他曾經喜歡過這個女孩子,那份喜歡並不是假的,他喜歡她的大義,喜歡她心中的善意,喜歡她的堅強,可不知道為什麼,當初的那份喜歡到了這一刻什麼都沒了。
楚雲清很聰慧,幾乎很快就明白過來,與其說是蕭祁昱變了,還不如說是時間衝淡了一切。她其實心裏早就有底了,這麼長的時間,就算是再痛苦的回憶也會淡化的,蕭祁昱是忘了她了。他其實也沒有必要要記著她,楚家背叛了他。
楚雲清心中有些悲苦,可她什麼也沒說,她本來不想來的,不想再來麵對這種尷尬,隻是她不能不管她的家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命這麼苦,明明是為了蕭祁昱隱姓埋名,她的家人也為了蕭祁昱忍辱負重,可終究是沒有忍住,忍辱負重的變成了謀反,而她這個犧牲了最大的人便成了一個笑話。
楚雲清輕笑了笑,還是不得不說出她來的目的:“皇上,民女想求皇上一件事。”
蕭祁昱忙道:“有什麼事你說,倘若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你。”
他還是那個心軟的皇上,楚雲清心中有些酸澀,那些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她想求他饒了他們楚家,可這話怎麼說得出口啊。
蕭祁昱現在也已經回過神來了,所以也大概的猜到了她想說什麼,請她坐下:“你先坐下,有什麼事慢慢說,是你自己來的嗎?”
楚雲清也沒有再瞞著他,把她這些年的事說了下:“皇上,對不起,民女知道這一次來求皇上,是為難皇上。當年恭王爺逼我父親處死我,他想讓皇上與瑜王爺之間的矛盾加重,從而狠下心來與瑜王爺決裂,所以我就沒有和親,而是選擇了假死,隱姓埋名。”
她說到這裏苦笑了下,其實她真的不知道那是假死,她喝下那杯酒的時候是真的以為她死了,那個時候她告訴她自己她是為了皇上死的,可當醒來的那一刻她才發現那麼可笑,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騙蕭祁昱。可也再也沒有辦法了,她不能讓她的父親擔上欺君的罪名,所以隻能瞞著他,瞞著所有人,期待著他與瑜王爺決裂\親征的那一天,哈哈盡管知道那麼的可笑。
扳倒權傾朝野的瑜王爺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啊,她其實也想不明白她父親與恭王爺的想法,憑他們的力量怎麼能夠拚得過,又是以什麼樣的立場去這麼拚,拚了之後的後果又是什麼呢?
她到現在都無法明白,為什麼他們那麼肯定瑜王爺不會逼急了而迫害皇上?就跟今時今日一樣,瑜王爺同他一同歸來,又在一個朝堂之上。
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呢?
楚雲清苦笑了下,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她跟蕭祁昱是再也沒有關係了,從她沒有死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她跟蕭祁昱再也回不去了。
蕭祁昱就這麼坐著聽她說,臉色平靜,心中的疼痛卻一波波兒的翻上來,楚雲清簡單的幾句話概括了過往,可隻有他才知道這麼多年他所熬的苦,那一年就是因為她,他遠赴邊關,同沈鬱決裂,以至於後期引發戰禍,十四萬人死於這場謀反案,就連他跟沈鬱也都差點兒死了。
他知道他不能把所有的錯誤歸結到她的身上,可他無法不去想,死了那麼多的人,那些鮮活的生命在他眼前一個個的飄過。
蕭祁昱深吸了口氣。時間和距離是把刀,能把所有的感情都切碎,蕭祁昱不願意去回想那些年怎麼過來的,他跟沈鬱之間差一點兒就碎了,要不是恨他,要不是他千裏去看他,以他的脾氣他不知道怎麼回頭。
想到要忘了沈鬱,蕭祁昱覺得心驟然的疼了起來,他轉開頭沒有再去看楚雲清。
楚雲清再次的跪在了地上:“皇上,我知道我父親跟哥哥犯下滔天大罪,理應處死,可皇上,他們真的隻是被恭王爺利用,求皇上網開一麵。雲清當在廟中為皇上祈福,保佑我大梁長樂久安。”
她一直低著頭,因為知道以她現在的身份來求他就是個笑話,可能怎麼辦啊,她在廟中修行的日子想著再也不管楚家的事了,可臨到頭了,她還是不能不管,她不能看著自己的父親跟哥哥死。
蕭祁昱就這麼看著她搖了搖頭:“雲清你起來吧,我不能答應你。”
楚雲清緩慢的抬頭看他,蕭祁昱還是那張臉,可不知道哪兒就變了,眼神平靜,麵容利索,她知道他為難,可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幹脆的拒絕。蕭祁昱也知道她不懂他為什麼會拒絕她,他也不想解釋了,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蕭祁昱了,那些戰火讓他心硬如鐵了。
楚雲清難過的張了下口,可就是沒有說出話來,蕭祁昱看她這樣輕聲道:“雲清,楚靖與楚雲徹犯下的是謀反竊國之醉,理應處斬。”
楚雲清僵硬的看著他:“民女知道了,民女也有欺君之罪,民女聽從皇上發落。”
蕭祁昱看著她依然搖了下頭:“雲清,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走吧,離開京師。”這就是從此以後都不想見她了嗎?楚雲清艱難的笑了下:“民女自當去漠北,謝皇上不殺之恩。”
蕭祁昱看她執意如此,也就不能說什麼了,他站了起來,真的一點兒想在那坐著的力氣都沒了。他不知道怎麼就看著她那麼的陌生,當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的時候,他之前的那些喜歡就跟個笑話一樣。蕭祁昱並沒有太大的難受,他隻是大踏步的向含元殿走去。
他的脾氣已經變的好了,沒有以前那麼的執拗與偏激了,所以這一點兒打擊他很快自嘲的解開了,不在意了。
劉公公跟在他身後悄悄的看他的臉色,預想中發怒並沒有來,皇上表現的也太平靜了,他不是應該一怒之下把這個楚姑娘也罵一頓,然後關到冷宮裏什麼的嗎?就這麼輕易的原諒了?
蕭祁昱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問道:“怎麼了?”
劉公公幹笑了說:“我覺得皇上英明,大度。”這句話絕對是違心的,他對人家姑娘這麼好,楚家理應滿門抄斬!想當年他對王爺那可真是太差了,王爺不過是背著他找了個人,他就……劉公公都不想想他做的那些荒唐事。
蕭祁昱看著他:“你笑的那麼難看幹什麼?對我有意見?”他現在脾氣真的是很隨和了,你看以前絕對不會跟他開這樣的玩笑。
蕭祁昱也沒有指望他回話,他隻道:“這件事就不要告訴王爺了。”
劉公公哦了聲,這總算能聽出聲調了,是很不情願的樣子。蕭祁昱難得對他解釋了下:“我不是要瞞著他,而是不想讓他想起過去了。”過去於沈鬱一點兒都不好,他一定不願意想起來。
劉公公這才笑著答應了,蕭祁昱看他這樣也笑了下,劉公公雖然從小就照顧他,可他去邊關的這一年多,他都是跟著沈鬱的,不知道沈鬱用了什麼賄賂的,他對沈鬱比他上心的多,蕭祁昱自己便想邊笑了,是沈鬱比他熱心,他對人是真好,若是對一個人好,毫不藏私,比起當年那個別扭又冷僻的自己確實好太多了。
蕭祁昱踏進含元殿,守在殿門的小太監告訴他王爺出宮了。蕭祁昱吃了一驚到:“他出宮幹什麼?”
心中卻一轉,明白了,以沈鬱的心思,一定猜出他見什麼人了,蕭祁昱有些懊惱,隻好再往宮外走。
沈鬱此刻正在王府中,赫連陪他觀看王府修葺的進度,他其實不用問蕭祁昱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赫連已經告訴他了。
沈鬱看著這個翻修的王府有些感歎,他不過是走了半年,王府就破損成這樣了,赫連恨聲道:“王爺,王府以前讓蕭璟駐紮軍隊來,所以才損毀成這樣。”
沈鬱點了下頭:“我知道。不用大修,讓他們簡單的修修,能住人就行。”
赫連看著他:“王爺,你要搬回王府來住嗎?”他不知道這半年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還是本能的不太相信蕭祁昱,現在不就是了,那個楚姑娘來了,那皇上不知道又要弄出什麼事來。
於是赫連道:“王爺,你搬回來住好!”
沈鬱嗯了聲:“一切從簡。”
兩個人正在轉悠的時候,外麵通報蕭祁昱到了,赫連隻好告辭了。
沈鬱站在海棠樹下等他,蕭祁昱看著他是有點兒心虛的,赫連不知道跟他說了些什麼,一定沒有他的好話!
蕭祁昱快步走了上來:“皇叔,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啊。”
沈鬱笑了下:“這是我的家,我怎麼不能來了。”
蕭祁昱站到他旁邊:“我不是故意瞞著你見楚姑娘的。”說到這裏他看著沈鬱:“皇叔,對不起,以前是我錯怪你了。”那些說他狠毒逼死人的話一定很傷他的心,蕭祁昱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說的出來的,是氣恨了吧,他怎麼都想不到沈鬱會變成那麼不可理喻的人。
蕭祁昱簡直沒臉想下去,那個時候他不懂,是沒有人讓他吃醋,後來他明白了,那些不可理喻,那些瘋狂是因為沈鬱喜歡他,那些醋意他現在都懂了,因為他連看著他家這顆海棠樹都覺得別扭了,這棵輸據說當初他與別人琴瑟和鳴的!
蕭祁昱磨了磨牙:“皇叔,我以後不會再瞞著你了,你跟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