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消息(2 / 2)

可這會兒往昔回憶湧上心頭,她微微低垂著頭,瞧著那隻裹著她的溫厚大手,不知怎的,眼中竟是稍感澀意,而與這隻溫暖大手的主人共同經曆的一切,亦隨之浮上心頭。

初見時,他尚且保持著一副懵懂之態,黏人得緊,老愛絮絮叨叨地同她說著話。待到兩人相交頻繁起來,從他娘那裏得知他怪病,亦曾跟著擔憂過,想著這般赤誠之人,怎的遇上這等事兒。

及至種種因緣,嫁與他做了娘子,卻在新婚之夜親眼看著他倒下,那會兒竟是心亂了一瞬,隻想著這人果真說倒下就倒下,卻也不曾後悔應下這門親。

可待到後來,兩人朝夕相對,一點一滴積累,便如那蜂窩築巢般,初時不見端倪,悄無聲息地便在她心間築了巢,當那巢穴日益壯大,不可忽視之際,已是能在她心間滴出了蜜,再也舍不得移除。

便是她不慎染上時疫那會兒,心間所思所想皆是他,隻想著不能拖累了他,他卻執拗地候在窗邊,夜夜與她相談,那抹窗邊映著的身形,就這麼刻在了她心頭,再也抹不去。

待到病情日益嚴重,再也遮掩不住,被移送出城她已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豈料他竟是不顧自身安危,連夜出城趕著來守著她,她想,此生怕是再也遇不上這等將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了。

可如今這等情景,忐忑而不安,迷茫而難過,謝安娘不禁在心中默默問著:娘,女兒有幸遇上了那個人,可如果,他要是來不及陪我一起變老,怎麼辦?

秋風中,兩人靜靜地坐在那兒,他捧著她的手,稍稍低頭望向她,眉眼間含著些許暖意,便似這秋日暖陽,照得人心頭發癢,她則低垂螓首,眼睫微顫,似秋風中飄忽的落葉,不知落往何處。

步湘汌從方明師傅那兒出來,便看見這麼溫情脈脈的一幕,思及那方明師傅說的話,不覺微微紅了眼眶。

隻歎一聲,天意弄人!

可她向來是不願屈服於命運的,怎麼也得掙上一掙,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能知道等待你的是甚麼!

收拾好情緒,步湘汌麵帶微微笑意,向這二人走去。

輕微訝然一聲,隻見步湘汌狀似無意地指著院中低矮灌木叢中,那一對齊飛共舞的蝴蝶,眼帶笑意地說著:“咦,這是哪裏來得兩隻蝴蝶,纏綿相繞,繾綣互飛,好生令人羨慕。”

話落,這才望向晏祁小兩口,餘光瞥見那原本相握的手,不知何時已是鬆開的,各自交疊在自個兒身前,不禁暗自好笑,喲,還會不好意思呢!

“娘,如何?可是打探到最後那一味藥的下落了?”謝安娘急急站了起身,迎了上來。

步湘汌捏了捏她臉頰,語帶笑意,打趣著:“瞧你激動的,這當事人都不急呢!倒是先把你給急壞了。”

“娘!”謝安娘聽出這話裏的調侃意味,再思及自個兒卻有失態,不由鬧了個臉紅,可眼中那份急切卻依舊遮掩不住。

仿佛自打來到這寺中,她便失了平常的從容鎮定,一直患得患失,皆因太在乎而已。

“行了,咱回府中再說。”步湘汌挽著她胳膊,邊往外走,邊解釋著:“該幫的忙方明師傅都已然幫了,我們還是莫擾了大師清淨,這便速速離去罷!”

“嗯。”謝安娘點了點頭,隻以為婆母這是找著藥的下落了,心下高興起來,連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落在後頭的晏祁,卻是眉峰微皺,深邃黑眸中帶著深思。

他娘這神情舉止,有點不對勁兒啊!雖說她麵上帶著笑意,與往常一般講笑著,可她眉眼中深藏的那抹憂慮,卻是瞞不過他這個做兒子的。

難道是事情不順利?!

思及此,晏祁不由心下一沉,薄唇緊抿,定定瞧了眼前頭謝安娘那窈窕背影,那步伐邁得比來時更為輕盈。

謝安娘隻覺心間那沉甸甸壓著的重石,被擊了個粉碎,便連說話聲音都歡暢不少,一路與步湘汌說笑著,突地發現晏祁不在旁,不由回頭催促。

“夫君,你快點。”

晏祁望著她笑意盈盈的模樣,眸光微閃,突覺心裏有些發堵,悶得慌!

可他麵上卻是一如既往的表情淡淡,隻見他微微頷首,腳下步子快了幾分,很快兩人差距縮小,那秋陽投射出的日影,漸漸折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