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青色之秋 夏夜的薪橋(1 / 1)

第三輯 青色之秋 夏夜的薪橋

這是一條普通的水泥橋,橫跨在穿鎮而過的蘆江河上,連接著柴橋新街南北路。由於它的出現,曾經輝煌一時的老柴橋頭便被冷落了。

薪橋落成時並不稱“薪橋”,而是叫“新橋”。當時有位領導覺得“新橋”這個橋名取得太普通,沒特色,結果就有位老師在一旁靈感突現,隨口而出:“就叫‘薪橋’。‘薪’音通‘新’,意通‘柴’;‘薪橋’就是‘柴橋’的一座‘新橋’!”於是新橋名字就叫“薪橋”了。

日複一日,過往的腳步舒舒緩緩地從它上麵踱過,也有車輛晃晃悠悠地從它身上輾過;薪橋也就那麼淡泊而安寧地臥在那裏,猶如小鎮人的心境。

可到了每年的夏夜,薪橋便如頑皮的孩童在蘇醒時的憨態,漸漸不安分起來……當夏日的晚霞在蘆江河清洌的容顏裏消褪它的紅暈時,涼悠悠的晚風在河麵上漾起了輕柔的漣漪,也蕩開了薪橋上白天遺留下來的酷熱。勤勞的環衛工人已經把它身上的汙垢去除得清清爽爽。橋兩頭的超市裏,明晃晃的燈光慷慨地溢了出來,給薪橋添抹了一筆朦朧的炫彩。

在這個時候,吃過晚飯的人們好像為了趕赴一個約會,陸陸續續地走上了薪橋,都來享受蘆江河送來的清涼與愜意。

小孩們你追我趕地奔跑著來了;大嬸、大娘們你扶我攙地聊著天來了;大伯、大爺們一個個昂著頭、踱著步,樂悠悠地來了;還有那一群遠離家鄉的外來打工者,在經過一天的勞累後也拖妻帶兒地來了……

薪橋上漸漸熱鬧起來。頑皮的孩子在人群中穿來跑去,偶爾撞到了正聊得起勁的老人,驚得他拍拍胸口,微嗔地冒出:“這小鬼!”有禮貌的孩子馬上來了一句:“對不起!”又換來了老人寬容的笑:“嗬嗬,這小鬼。”大伯、大爺們每晚都有爭執不完的話題,小到家庭瑣事,大到國際形勢;一個個在那裏眉飛色舞,唾沫飛濺;抑或是爭得麵紅耳赤,忍不住還要來句罵娘的!有人在一番慷慨陳詞後,卻換來一大群人的強烈反擊,於是那高亢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直至羞愧地躲入薪橋沉寂的一隅。唉,不說也罷,還是與蘆江河水一起靜靜聆聽他們的高論吧。

大嬸、大娘們倚在橋欄邊,邊搖著扇子邊發發各自心中的牢騷,扯扯生活中煩人的瑣事,還有那永遠也聊不完的“婆媳”話題。也有消息靈通的就向各位“通報”一下小鎮上發生的新聞,某某的兒子今年考上北大了呢,人家咋介聰明啊;某某的阿爺昨天沒了,九十多歲啦,是好走了。於是聽的人就發幾聲感歎,附和著,感慨著……

橋上已擠不下那些外來客,他們三五成群地散落在橋邊的梧桐樹下,或蹲,或站,我搭你的肩,你拉我的手,在那裏傾訴著我們聽不懂的外鄉話。他們來到了蘆江河畔,熬著離鄉的孤獨,沉沉的漂泊感和縷縷的思鄉情難以言表。於是他們走近了這座橋,雖然還沒有走入橋的最中心,但他們已經知足。蘆江河那一汪深情款款的眸子正悄悄凝視著他們,感謝他們為小鎮繁榮的今天作出的貢獻。夜深了,有人抬頭發現了天上的那輪滿月,一絲鄉愁在心底陡然升起……

在薪橋的兩頭,還有那賣瓜的小販在使勁地叫喚:“大紅西瓜!快來買啊!包紅包甜!不甜包退!”於是就有過路人禁不住賣瓜人的誘惑,在瓜攤前停了下來,一番討價還價後,成交了。容易對付的,打個三角洞就過去了;有的卻要整個剖開,當場驗證瓜的質量。遇到有爭議的,雙方就說不清了。賣的人說:“這西瓜就是這顏色,粉的。”買的人說:“這瓜根本沒熟,不要。接下來便有一番爭執,逐漸高亢起來的爭執聲引來了橋上那幫熱心的愛管閑事的老人,好說歹說才擺平這事。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回到了橋上繼續他們的話題。

不曉得是在哪個晚上,橋上突然飛來了一群不速之客——成千上萬隻燕子黑壓壓地聚集在薪橋上空的電線上。接著,橋上的人也黑壓壓地多了起來,他們是來目睹這一幕罕見的奇觀。燕子們唧唧啾啾地在電線上棲息著,在空中盤旋著,這群黑色的精靈給小鎮的人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驚訝和興奮,燕子的鳴叫聲與橋上納涼人的歡叫聲譜成了一曲動聽的交響樂!

不知不覺,燕子們又從這個小鎮消失了,也許在秋風來臨的那一刻跟著夏季走了吧。秋夜的薪橋漸漸安靜下來了,超市的燈光依然不依不饒地流瀉到橋身上;橋頭的小販們固執地坐在那裏,為了賺點小錢等候著過路人的光顧;蘆江河水依舊熠熠閃動著她清亮的眸子,靜靜地流淌在橋下……

日複一日,過往的腳步舒舒緩緩地從薪橋上麵踱過,也有車輛晃晃悠悠地從它身上輾過;薪橋也就那麼淡泊而安寧地臥在那裏,猶如小鎮人一年四季的心境……

2005年1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