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甄小靈的生母名叫楠兒,本是甄夫人李氏的貼身丫鬟。趁李氏不知情時,勾引甄老爺,懷了身孕。李氏知曉後,盛怒,連通房的名份也不給,在懷胎十月產下一女的當晚,便將她們母女趕去了西北角的馬廄。
董姨娘緩緩地道:“後來楠兒多次去夫人麵前苦苦求情,每次都被夫人鐵了心的轟走,並下了禁足令,不準楠兒踏出馬廄半步,否則,杖斃。這已是有七年之久。”
甄璀璨擰眉,“甄小靈呢?”
“她跟楠兒一起住在馬廄裏,府裏沒有人把她當三小姐。”董姨娘適時的歎了口氣,“老爺隻在她出生時看了一眼,為她起名甄小靈,之後再沒過問。”
甄璀璨冷冷一笑,真是薄情至極。
“夫人不點頭,老爺也沒有法子。”董姨娘難掩難過之意,“她們母女這七年過得很不易,連粗茶淡飯也吃不到,常是幾日沒有東西吃。我曾暗中差人送些衣物和飯菜,被夫人知道後狠狠的訓斥了一番,也不敢再多事。”
甄璀璨暗暗的捏了捏手指,腦中浮現出甄小靈在性命攸關之際,還緊攥著偷的兩個熟雞爪,不禁渾身陣陣發寒。在無人問津的甄府裏,要多艱難才能活下去!
董姨娘惋聲道:“老爺應已忘了他有這樣一個女兒。”
甄璀璨放眼看去,那瘦弱的身影攀上河岸,在蹣跚慢挪。不由得,她想到了另一個瘦弱的少女,同樣是被遺忘的女兒。她雙睫一眨,斂去心底冰冷的澀意,將視線移了開去,道:“鐵皮石斛在哪?莫誤了去潭元寺。”
“就在前麵不遠。”董姨娘顯然有些驚訝她的冷眼旁觀。
甄璀璨信步的走著,神色不明,也沒有回首去看那個無辜的生命。
一聲悲痛的歎息在耳側響起,“我差點也落得跟楠兒一樣的下場。”
“嗯?”甄璀璨在聽。
董姨娘感懷道:“當年,你娘突然病逝,我爹時任縣令,你爹時任縣丞。我爹便與你爹商議後,做主讓我嫁作繼室,已選定了黃道吉日。殊不知,李侍郎突然上門提親,要將嫡次女下嫁給你爹當繼室,並請了一道聖旨,擇日便成親。”
“皇命難違,李氏就成了甄夫人?”七品的縣令要把女兒嫁給八品的縣丞,卻被三品的侍郎搶了姻親。
“是啊,而我爹又做主讓我當妾室,用一乘小轎硬是將我送了來。”董姨娘提起了傷心事,捏起手帕拭淚,“夫人起初不點頭,在我生下大少爺啟修時,才勉強認我是老爺的通房。直到我生下二少爺子襄,我爹也在官場升為刑部尚書,我才被抬為姨娘。”
如今,李侍郎隻不過是二品的吏部尚書,董縣令已平步青去的位居一品的禦史大夫,那個甄縣丞扶搖直上的成了一品的丞相。
猛然間,甄璀璨好像懂了,在當年,出身農家的徐氏是非‘病死’不可。
“夫人終是認了我,我該惜福感恩。”董姨娘撫去淚痕,溫柔的笑了。
甄璀璨淡淡的瞄了一眼董姨娘,真是有張巧嘴,言語中說得很知足了,可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繼室李氏是個冷漠的人。她笑笑,道:“把嫡長女塞給未來的丞相當小妾,你爹可真夠……目光遠大。”
董姨娘苦笑,不再說下去。
穿過長廊,繞過幾處別院,走進花園時,甄璀璨不耐的問:“鐵皮石斛到底在什麼地方?”
董姨娘道:“在夫人屋中。”
甄璀璨一怔,她不願起波瀾,隻想順利的拿到藥方,但又覺得李氏不會放心,與其等李氏發難,確實不如主動去會一會。
又走了半晌,她們才到一處獨院。
董姨娘對院前候著的丫鬟有禮的道:“請通報夫人一聲。”
等了片刻,她們被請了進去。
“聽說晌午時客苑很熱鬧,我錯過了什麼好戲?”一個爽快的女聲傳來。聞聲看去,是傲氣十足的貴夫人,衣著鮮豔華貴,一顆碩大的明珠盤在發髻上。她姿色上乘,一雙鳳眼卻很尖銳,令人過目難忘。
“夫人。”董姨娘畢恭畢敬的行禮。
李氏懷抱著一隻毛發油亮的黑貓,蜷縮在走廊下的搖椅上曬太陽,旁邊溫著一壺黃酒。她揚起下巴,目光斜斜的掃去,掃到亭亭玉立的甄璀璨時,不由得多瞧了幾眼,嘴角泛起一抹冷意,咄咄逼人的問:“你就是昨晚進府的‘甄璀璨’?”
“深夜造訪,真是多有打擾了。”甄璀璨不正麵回應,平和的道:“誠如甄大人所說,確是受人之托,將一樣東西呈給甄大人。”
“是嗎?”李氏似鷹般緊盯著她。
“我隻小住兩晚,若無意外,明日便走。”甄璀璨認真而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