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達邁進府,步伐沉穩緩慢,他的臉色因國事操勞而略顯憔悴,渾身上下卻有著一股震懾人的氣勢,不怒而威。
“爹。”甄璀璨喜悅的高喚一聲。
她這一喚,如珠盤玉落,落在心澗,激起無數漣漪。
甄達迎聲看過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張麵孔,她在笑,靈動而脫俗,透著堅強果敢的浩然之氣。
“爹。”甄璀璨又喚一聲,信步朝他走著。每走一步,她的腦中就浮現出母親血染衣衫的情景,心中鈍痛,苦澀不堪,依舊麵上帶笑。
甄達有些恍惚,依稀記得十幾年前,也曾有一個這樣容貌的少女,在陽光下的花叢中,歡喜雀躍的奔向他,那麼的溫柔美好。
“爹。”甄璀璨走近了他,微微一笑,朗聲道:“女兒回來了。”
甄達兩眼炯炯的望向眼前高深莫測的少女,沉著而冷峻,像巨石一般。
“女兒剛從如意宮回來,是祖姑母派安禾將女兒送回的。”甄璀璨並不在乎他的沉默,準備好的話她都要一一說出。她四下尋找,尋找了那個門裏下人,就轉頭問:“你可還記得,安禾送本小姐回來時,說了什麼?”
門裏下人脫口而出的道:“安禾說:‘奉太後旨意,將甄大小姐送回甄府。’”
皇太後已認同了她是甄大小姐的身份?!
眾人臉上的神色各異,都在探詢著甄達的態度。甄達無聲的擺擺手,示意所有的仆人全退下。
董弘川自知是外人,不方便聽別人的家事,也帶郡兵撤至十丈之外。春櫻緊跟在董弘川的後麵,避開虎視眈眈的翟寧。
在竹林雲海的影壁旁,隻有甄達、甄璀璨、甄啟修、李氏、董姨娘。
見翟寧很不情願的走開,甄璀璨道:“翟總管,你不妨過來聽聽。”
甄達沒有異議,翟寧正合心意的折身留在一旁。
“正好人都在,可以告訴他們那個秘密了。”甄璀璨平靜的掃過李氏董氏,和不明狀況的甄啟修,不容甄達開口,她緩緩地說道:“我在幼時得了難治的重病,受高僧指點,以‘死’敬神靈,在寺院裏避災養病,如今滿十六歲,可平安回來。”
話落剛音,董姨娘很配合,立刻恍然大悟般的接道:“原來如此。”
李氏一個字也不相信的冷笑出聲。
“此事隻有我爹和我娘知曉,他們顧及我的命運,一直守口如瓶。”甄璀璨要周全甄達的體麵,為他鋪好台階,不能讓他尷尬,不能有損他的尊嚴、形象、權威。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她懂得何時該做何事。
甄達還是冷沉冷沉的,無動於衷的樣子。
“當然,”甄璀璨無限感觸的接著道:“我娘也並非真的身染重病而亡,我娘是舍不得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寺院裏,甘願為我犧牲,隻為能一心一意的照顧我,可謂偉大、無私、令天地動容。”她用尊敬崇高的眼神凝視著那個深沉的人,“我爹明白我娘的舐犢情深,盡管非常不舍,也隻有無奈的同意。”
四周靜悄悄的,都在細細的回味著她說的話——徐氏和甄大小姐都不是真的死?
“誰信?”李氏不信也不能信。
“如果我說,十五年前,我娘帶著我外出踏青,遇到了以翟寧為首的幾個歹人追殺。我娘帶著我逃到妙春山上,無路可退時,便抱著我跳下了瀑布,福大命大的活了下來。”甄璀璨反問道:“就可信了?”
聞言,翟寧有些緊張的惶恐。
李氏揚起下巴,道:“比方才編得還可笑。”
甄達卻忽然為之一動,似一聲驚雷,鳥驚飛。
“的確有些匪夷所思,”話是真是假,無需天衣無縫,甄璀璨要將它的前因後果拚湊得完整,把甄達的名聲護好,為他續弦再娶給一個說辭,“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我娘出於對爹的摯愛深情,竟然狠心的以假亂真的‘死’了,我爹深以為真,悲痛也無濟於事,人死不能複生,後來,就在情理之中的續了弦納了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