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米歇爾對著天空輕輕吐了一口氣,泛著白的小小煙霧,在上升到自己眼睛的高度時,便慢慢消散了。

『好冷啊。』

將裹在自己身上的絨毯緊了緊,因為沒預料到越往邊境越冷,所以身上穿著的衣服,都還是夏末時不夾層的單件軍服。

白日裏曬著太陽又穿著鬥篷,加上可以附身貼著馬背,靠汲取著馬身上的體溫,倒還好些。

可入了夜,人一靜下來,那冷氣就從褲管和袖子順著四肢往心口爬,就算靠著火堆,後背也涼得厲害。

想來自己還是西昂那會兒,不分日夜就這麼一口氣直接衝到邊境,倒是免了這路上溫差變化的苦楚。

“卡琳娜大人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諾瓦往火堆裏添了兩塊木頭,見一側的米歇爾仍自抬頭仰望著夜空,便一臉擔憂地勸說道。

隨行的其餘六名侍衛雖然不曾明言,但對於諾瓦的話,也都讚同的點了點頭。

米歇爾看著七人一致表露出關心的目光,‘睡不著’的話尚未到喉嚨口,便不得不咽下,隻好靠著樹合上眼,做出一副假寐的樣子。

這已經是他們在路上的第二天。

那天諾瓦進了他的書房,也不多廢話,直接就說了帝國又派兵前來騷擾邊境的事。

算起來,‘聖戰’結束也有兩年了,黃花菜都換了好幾茬了。

雖然帝國吃了一次大敗仗,卻也不能指望對方因為這僅僅一次的吃虧,就龜縮不前一輩子,更別說王國也損失不輕。

如果不是依靠聖薔薇騎士團的四十七名騎士和利姆斯犧牲生命,暫時拖住了帝國軍的腳步,為米歇爾發動禁咒提供了時間,那麼‘聖戰’一場,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兩年的和平,想來也是對方忍耐的極限了,所以派出軍隊前來騷擾,於情於理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換成事不關己之人,會這麼想,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是,若去問問邊境的那些王國子民,那便又會得到另一種不一樣的說法。

兩年,不過才兩年,‘聖戰’留下的傷口,才剛剛在邊境子民的心口上結疤,又要開始戰爭了麼?

父親、丈夫、兒子、朋友,好不容易才不會從那滿是屍山血海的噩夢中驚醒,又要回到那片戰場上了麼?

惶恐和不安,再次席卷了邊境,乃至波及到了整個王國。

‘聖戰’造成的傷害,其實遠非隻是死亡那麼簡單。更深更重,也更為可怕的影響,還牢牢紮在那些活著的人們心裏。

當然,諾瓦並沒有說的這麼直白,這麼深入,但是這不妨礙米歇爾自己去猜測,雖然事實也的確和他估計的,八九不離十。

其實,當帝國軍再次對王國進行試探性攻擊的時候,早就引發了一次邊境的小規模動亂。

兩年前的血影尚未從眼中褪去,恐怖的記憶又再次複蘇。在極度畏懼帝國軍的氛圍下,呼喚著、期盼著‘守護國家的聖劍’降臨邊境的聲音,便越來越高。

在絕望中,是那道銀白色的光芒,擊退了帝國軍,拯救了所有人。

『隻要有那位大人在,隻要有大公閣下在,那些可怕的,卻又能說著人話的魔物,算什麼!』

這便是米歇爾在那場‘聖戰’中創造出來的,護佑著王國的存在,擊退了帝國的存在,近乎無敵的、如同守護神一般的形象。

這形象塑造的太過成功,結果就是,一旦帝國軍出現,直麵帝國攻擊的邊境子民,便將求救的目光放到了米歇爾身上。

因為在他們心裏,王國軍是無法從帝國軍的鐵蹄下保護他們的,隻有大公閣下,隻有亞拉.卡琳娜.米歇爾大人,隻有那位‘守護國家的聖劍’,才能真正的庇佑他們的性命。

所以如果他不走上這一遭,怕是帝國軍還沒打過來,王國這就要先自亂了陣腳。

在向諾瓦問明白了具體情況後,原本想要拒絕的念頭變得猶豫起來,不得已,米歇爾隻能到聖城內,去找迪瑟斯商討。

若隻是去一趟,也簡單,可問題是他現在‘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雖然自己不好找迪瑟斯問其中的理由,但是卻並不妨礙讓對方基於這點考慮,再給他想出幾個合適的辦法。

迪瑟斯先是對於諾瓦擅自傳話的行為,狠狠罰了人二十軍棍,才開始認真思考對策,最後也隻有兩個法子。

第一:不去。

好處就一個,這樣能最大程度地保證米歇爾的安危,壞處卻有很多。

帝國軍在騷擾一次後,若是沒有得到他們希望了解到的某些信息,那麼這種騷擾,以後將在每一個『戰爭之辰』出現的日子重演,規模會不斷地變大,最終演變為新的戰爭。

同時,米歇爾身上‘守護國家的聖劍’的光環,便會開始漸漸消退。

恐怕所有人在得知米歇爾麵對王國子民的求救,卻選擇避而不出之後,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會是‘活了三百年的大公閣下是不是終於也要迎來死亡的結局’。

這種恐慌,可能並不會比王國子民在知道帝國軍再次擾邊後,所造成的影響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