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作她接電話,興許早就掛了。
雖然要掛電話,可還是得自報家門,禮貌還是要有的,“我叫莊茶,我沒什麼要緊事,我一會兒給他打吧!”
“她說她叫莊茶。”
莊茶隻聽見那小姑娘喊了這麼一句,緊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聽著聽筒裏嘟嘟嘟的忙音,她苦笑,想著自己下次接電話的時候一定要更禮貌一點,換位思考,被這麼簡單粗暴地掛了電話,任誰都不會高興。
既然他在忙,她也不打擾他了,等他下了台再告訴他吧。
正準備起身收拾東西走人時,手機就叮叮咚咚地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覺得不可思議,是靳釗言打來的。
她接起來,很是詫異,“你不是在台上嗎?”
靳釗言的聲音低沉緩慢,說話時帶著淺淺的尾音,聽起來很是舒服好聽,“剛才不知道是你。”
“哦,其實我沒什麼要緊事。”他的意思是,剛才不知道是她,所以公事公辦地掛了她的電話,聽到接電話的小姑娘說是她時,他又專門打電話過來。
他還在手術台上,對於他那樣對待工作嚴謹到一絲不苟的人來說,莊茶知道在手術台上接電話對他來說有多破例。
然而,這一切,隻因為對象是她。
因為是她,所以他破了例。
“昨晚休息得好嗎?”
他又問了一句,莊茶趕緊停止了想入非非,平複了一下莫名慌亂的心跳,故作鎮定地回答:“嗯,睡得挺好的。”
因為有你在,所以即便是昨天晚上那樣的崩潰大哭,夜裏卻依舊能無夢好眠。
“早餐吃了嗎?”
“吃了。”
“熱了嗎?”
莊茶心虛的眼神亂瞟,等意識到他看不見她的神色時,才鬆了口氣隨口扯謊:“嗯,熱過了,我吃得很好。對了,我想去上班了,反正在家裏也沒什麼事兒。”
“嗯,好,你路上小心,記得去外頭吃了飯再上班,現金在床頭櫃第一個抽屜裏。”
他的語氣平淡,言語間也沒有過分的熱絡,可就是這樣簡單的語言,莊茶依舊能感受到他真心實意的關心,他已經上了手術台,卻依舊能細致地關心著她,沒有一點敷衍與應付,光是這樣,就足以讓她感動。
快掛電話時,莊茶無意間聽見接電話的小女生打趣靳釗言:“您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吧?表情那麼柔和,眼神溫柔得快溺死一頭雌性霸王龍了。”
“女朋友”三個字像根繩子似的瞬間把她的心吊在了嗓子眼上,她屏了口氣仔細聽著,想要聽到靳釗言的回答。
不得不承認,她很想知道,在他眼中,她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
“哪裏,隻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
“哦,我就說……”
那小姑娘話說一半就掛了電話,莊茶握著聽筒傻傻地聽著裏頭的忙音,懸在嗓子眼的心撲通掉下來,摔得生疼。
原來,她在他眼裏,也僅僅是個普通朋友,他對她好,或許並不是因為她這個人,而是他的家庭教育和素養使然,就算不是她,換成別人,他一樣可以那麼溫柔。
其實,在他回答之前,她自己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們兩人關係的定位不就是這樣嗎,普通朋友,或許比點頭之交要更親密,但也僅限於此。
她自己也經常這麼想,每次靳釗言對她特別好時,她也會告誡自己,他隻是普通朋友,萬萬不可有什麼非分之想。
他們的關係本就單純如此,可在聽到他這麼雲淡風輕地說出“普通朋友”這四個字時,她還是不受控製地一陣失落。
是因為對於他來說,她也不是特別的而產生失落感,還是因為她心中到底對他有了不該有的期待所以才失落,她並不清楚。
隻希望不是後者。
每個女生都希望有靳釗言這樣完美的男人追求自己,無論是出於虛榮心,還是為了那份優越感。
她希望,她也是一樣,僅僅因為失去了這份優越感而失落,而不是因為其他。
掛了電話,她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靳釗言的家,徒步趕去公交站。
這個點既不是上班高峰期,又不是下班高峰期,公交站難得隻站了寥寥幾個人,大家都神色輕鬆,全然沒有上下班時的焦灼和風塵仆仆,悠然自得得很。
莊茶表情慘淡地站在人群中間,與這輕鬆的氛圍格格不入。
昨天晚上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她在他懷裏找到了闊別已久的安全感和被保護的溫暖,他對她那麼溫柔,那麼貼心,她依舊清清楚楚地記得他掌心的溫度,從她發頂傳來,那暖意一點點彌散開來,輕而易舉地撫平了她心口所有的創傷。
她以為,她對他來說是特別的,所以,他才會變得柔情似水,沒有再像以往那樣害羞靦腆,而是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把她抱在懷裏,替她撐起了整片天。
她以為是這樣的,所以毫無防備地心動了,可今早,卻被告知,她隻是一個普通朋友,這樣的柔情可以給她,同樣,也可以給別人。
莊茶閉了閉眼,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
他把另一個女人摟進懷裏,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溫柔地聽她哭訴,用自己的臂彎攬去她所有的難過,輕聲安慰著她,眼中的柔情能融化一切。
光是想象,她就莫名難過。
正走神間,公交車進站的廣播就適時響起,緊接著龐大的車體轟隆轟隆地停靠在站牌跟前,莊茶躲避不及,被車體帶起來的風吹散了頭發。
她把被風拍在臉上的劉海撥開,無奈地感慨,看來,她真的不太適合感傷,環境總是不配合。
這個時間的公交車一點都不擁擠,莊茶難得地大步邁上了車,並且驕傲地坐到了座。
人都上來後,司機關了車門,公交車搖搖晃晃地啟動,莊茶坐在靠窗的位置,扭頭看著窗外緩緩倒退的場景。
如果放在偶像劇裏,她現在應該輕輕地靠在窗戶上,從窗外給她打一個大特寫,要拍到她眼角搖搖欲墜的淚珠,和她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側臉,最後加段內心獨白,要哀怨婉轉,罵靳釗言那個榆木腦袋,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對人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