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習慣了一個人的我,並不是缺你不可(3 / 3)

等莊茶從醫院裏出來後,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她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長歎一口氣,這天還真襯她此時的心境,陰沉沉的,霧霾不散。

隻不過,假孕事件並沒有讓莊茶憂愁很久,因為很快,家中又發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足夠占據她的全部心神。

季臣剛的病複發了。

還是莊媽媽在電話裏告知她的,說是季臣剛送季鐸上學的時候,一出門就暈倒在教室門口,學校老師七手八腳地把他送去醫院,抽血化驗後,醫生說血象太低,應該是骨髓瘤又犯了,造成的應激性貧血。

莊媽媽已經趕去辦住院手續了,莊茶聽了消息自然靜不下心,匆匆請了假就趕去了血液科。

等她去了科室裏,卻隻見在護理站辦住院手續的媽媽,一問才知道,季臣剛已經被轉進無菌病房了,接受外周造血幹細胞移植之前得做化療,到時候白細胞會降得極低,人的免疫力也會變得低下,隻能住進無菌病房裏,才能避免發生感染。

莊茶整個人都木了,腦子裏像是灌了水泥,僵硬得運轉不開,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她一直害怕和逃避的現實,終究是來了。

短暫的愣怔過後,莊茶很快反應過來,陪著媽媽一起辦了住院手續,逮著空當的時候,媽媽去準備住院要用的東西,她則是親自往無菌室跑了一趟。

無菌室在十樓,她心急如焚地跑上去,在護理站問了半天才找到地方,末了,按了門鈴站在門口,裏頭一直沒有動靜,她心口突突地跳,張著嘴大喘氣,鈴響了一陣自動掛了,她又按了一次,這次裏頭的護士接得很快,可語氣很衝,因為離話筒太近,聲音聽起來尤為刺耳,“誰啊?按個沒完!”

好不容易聽到裏頭的動靜,她憋了一口氣,聲音帶著不自覺地顫抖,語無倫次地說道:“那個……你好,我是季臣剛的家屬,他今天住進無菌室了,我能不能進去看看他?裏頭有沒有什麼需要的?”

對講機發出噝噝的響聲,那頭的人又沒好氣地低吼:“你以為無菌室是什麼地方啊,想來就能來的,問外頭的護士去。”

莊茶被嗆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對講機就被掛斷了,她隻記住了最後一句,又混混沌沌地憑著這一點印象趕緊去找護理站的主班護士。

管主班的是一個年紀不大,但是橫眉上挑,顴骨突出,時時緊抿著嘴唇的護士,莊茶跟她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半晌,那人卻是頭也未抬,她又輕輕地叫了她一聲,那人才愛搭不理地撩了撩眼皮,不耐地說道:“每天送三次飯,那裏有個窗口,放進去就行,下午五點到六點,領了鑰匙和裏頭通個電話,生活用品我們提供,衣服髒了也是從窗口拿出來,你洗了再放進去就行,沒別的事不要按鈴,有事我們會通知你,一會兒留個聯係方式。”

“還有其他特殊交代的沒有?”莊茶想問的很多,比如一日三餐吃什麼好,有沒有限製,日常喝的藥用不用準備,鑰匙要去哪裏領,可以和裏頭聯係的地方又是哪裏,問題太多,都擠在嘴邊,可她看著主班護士敷衍應付的神色,滿嘴的疑問又囫圇吞了下去,隻挑了籠統的問。

“那裏頭又不是隻有你一家人住著,要啥特殊呢!”

說完,那護士整理好了一日清單,起身去病房發了,再沒理她,隻留下她一個人愣在原地,心高高懸著,茫然無措。

渾渾噩噩過了一天,到了晚上要送飯的時候,莊茶特意買了些季臣剛平時喜歡的吃食給他送進去,又囑咐媽媽先回去,她在這裏守著。

她挑了走廊裏的一條長椅坐下,一個人縮在陰影裏,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像是被人扔進了一條望不到頭的黑巷子裏,巷子裏隻有她一個人,她害怕無助,感覺從後脊背到腳底都泛著不知所措的惶恐,可又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不然就要窒息在這裏頭。

還沒等她抒發完心裏的憋悶,護理站就有人喊她了,很焦灼的大嗓門,“季臣剛的家屬,季臣剛家屬在嗎?”

莊茶甩甩頭,把那些個多愁善感趕出去,趕緊起身,邊跑邊應:“我是,我是!”

到了跟前,那顴骨高高的主班護士居高臨下都拿眼白看她,從牙縫裏一個一個往外擠字,眼底火冒三丈,看著恨不得上來扇她一巴掌,“我怎麼告訴你來著,裏頭可是無菌室,護士進去都得兩層防護衣呢,裏頭的病人個個都是免疫力極低的人,逮什麼都往裏送啊?”

莊茶被罵得不知所以,半晌,才紅著臉問了句:“是要限製飲食是嗎?”

“限製什麼限製,飲食是普食,但是得自己家做的幹淨飯,外頭的誰知道放了點啥進去,細菌病毒要多少有多少,你是送飯呢還是下毒呢?”

此時正是人最多的時候,護士忙著交接班,病人家屬來來往往的去買晚飯,莊茶臉上的表情漸漸地掛不住,泛出一絲尷尬局促來,垂了眼之後才小心道:“您不是沒告訴我嗎,我就沒注意到。”

“喲嗬,這還怪上我了,你自己連這麼點常識都沒有嗎?裏頭住的可是你親爹,你連這麼點心都不操?要不說隔行如隔山呢,說個話也必須像教育小孩子似的顛三倒四地說,一根筋!”

莊茶長這麼大從來沒被人這麼劈頭蓋臉地訓斥過,一時間既尷尬又難堪,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臉色紅了白,白了紅,心底絞得緊緊的,那句“裏頭住的可是你親爹”更像是衝她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讓她羞愧難堪,裏頭住的是她親爹,她誤會了他那麼多年,讓他一個人受病受災,好不容易悔過了想要好好回報,卻還一點忙都幫不上。

心底的酸楚差點從眼眶湧出來,她拚命忍住,略帶討好地說了句:“其實我也是護士,我在手術室當器械護士,沒來過病房,所以不太懂,麻煩您多擔待,多提點提點我。”

她想要對季臣剛好,好一點,再好一點,好到足夠把她之前的任性妄為全部抹掉,可惜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卻是無從下手,那種無力感很是折磨,所以她想著,同為護士,對方是不是可以體諒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