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好好的接風宴,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寧皇後一肚子的鬱結無從發泄,隻好罰了始作俑者的楊思媚閉門思過三個月,這場鬧劇才匆匆結束。
回東宮的路上,薑凝醉興致懨懨地坐在鳳輦上,她抬頭望了一眼前方玉輦上的顏君堯,一顆心紊亂不安。
鳳輦停在了昭翎殿外,薑凝醉剛走下鳳輦,抬頭看見顏君堯單單衝著她儒雅一笑,隨後轉身率先走進了殿內。望著顏君堯的身影慢慢沒入燈火通明的大殿之內,薑凝醉的腳步沉了沉,最後緩緩地跟了進去。
留守在殿內的綠荷和赤竺看見顏君堯,紛忙行了個禮,迎著顏君堯和薑凝醉的身影走了上來。
綠荷替顏君堯取了肩上的披肩,然後恭敬地問道:“殿下是否要留夜?”
薑凝醉剛踏進宮門的腳一頓,心裏思緒萬千,麵上依舊是一片從容不驚,走到了顏君堯的身側。
其實,也並非是從未想過這些事情。
她穿越到顏國太子妃身上已是不爭的事實,那麼,太子回宮之後的日子,心思縝密如她,自然也是一一料想過的。隻是,就算她開始慢慢的接受這場荒謬的變故,她難道也能接受太子妃循規蹈矩的一生麼?
“不用。”顏君堯不查薑凝醉的心思,隻是笑著拂了拂衣袖,道:“你們都先退下吧。”
遣退了殿內的閑雜人等,顏君堯這才轉身望著依舊站在殿門前的薑凝醉,好笑道:“過來坐。”
顏君堯眼裏的神情溫存而柔和,似是天上最明亮的星光,在寂靜的夜裏溫柔的閃爍。薑凝醉迎著顏君堯的目光點了點頭,移步走到了他的身邊坐下。
顏君堯的視線一直恰到好處的落在薑凝醉的身上,既不讓人感覺輕浮,也不讓人心生厭惡,他仔細打量了薑凝醉片刻,目光停在她發間過分精致的金鳳衍珠步搖上,嘴角含著的笑意一僵,隨後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眼睛。
“回宮之後,我特地傳了替你診治的太醫,詳細問過了你的情況。”顏君堯一邊說著,一邊親自替薑凝醉斟上熱茶,聲音醇柔的似是一杯佳釀,透著揮之不去的寵溺口吻。“太醫說,你的失憶隻是暫時的,等過幾日我忙完政事,再慢慢地將我們的事情說與你聽。”
若說麵對顏漪嵐的戲謔和揶揄,薑凝醉尚還能從容處之,那麼現如今麵對始終言行溫柔風度翩翩的太子,她反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默默地端了杯子,薑凝醉抿了一口茶,點頭道:“有勞太子費心了。”
薑凝醉的態度始終透著疏離,謙恭有餘而親近不足,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顏君堯先是一陣詫異,他轉瞬一想,了然道:“方才在含涼殿裏,我之所以將辰兒送去側妃那裏,不過是擔心你的身體尚未痊愈,你可千萬不要多想,好好養身子要緊。”
薑凝醉言行疏離態度冷淡不過是生性使然,不想竟讓太子生了誤會,她淡然一笑,眉宇間藏著些許無奈,“我明白。”
顏君堯側望著薑凝醉映在一片燈火之間的笑顏,不禁微微怔神。雖說剛才在含涼殿裏他已經隱隱察覺薑凝醉的態度過於冷淡,但是直到這一刻,他看著她即便是笑也仍舊清冷淡然的笑顏,幾乎不能把她跟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薑凝醉等同看待。
因為自己的一個微笑而喜悅,一句關切而欣喜,永遠用迷戀目光注視著自己的薑凝醉,那個在他記憶裏愛得卑微而怯懦的女子,似乎當真猶如風中灰燼,再也尋不見了。
顏君堯回神的時候,視線望見的便是薑凝醉沒有任何情緒夾雜的臉,而記憶裏的那抹舊影,真的就隻是一個泡影,稍縱即逝。從思緒裏掙出神來,顏君堯衝著薑凝醉笑得體貼,“想必你也累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抽空過來看你。”
顏君堯說著,站起身的瞬間遲疑了片刻,重又垂下頭看著薑凝醉,不知是否是因為他背光而立的緣故,他變得模糊的麵容總帶給薑凝醉一種壓抑的錯覺。“至於皇姐那兒,明日就隻好讓你親自走一趟,接辰兒回來了。”
薑凝醉隨著顏君堯站起了身,低聲應道:“是。”
送走了太子,薑凝醉坐到梳妝台前動手解著頭上沉重的配飾,偏頭看見綠荷急衝衝地走進來,小嘴撅的老高,剛走到薑凝醉的身邊,就藏不住話地問道:“娘娘,您怎麼也不留太子過夜?”
薑凝醉有些好笑,她並不回答,隻是輕問道:“太子今夜在哪裏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