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凝醉很少做夢,因為自從她穿越到顏國之後,她總是無法安然入睡。
可是這一次她睡了很久,因此她做了一個極其荒誕而長久的夢。她夢見自己身置一片荒野之中,四周黑暗而寂靜,突然眼前一道白光乍現,她驟然看清身邊的光景,卻見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再往前一步就會跌入深淵,摔得粉身碎骨。絕望如同海藻纏住了她的心扉,她回頭,看見有人正手持泛著寒光的銀劍朝著她逼近,殺機已經迫在眉睫,而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路可逃。
從夢裏掙紮著驚醒,薑凝醉抹了抹額間驚出的冷汗,沉默地坐起了身,再無睡意。
竟是做了噩夢?
薑凝醉借著月光看著手心裏的一層潮濕,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以前總以為自己生性淡漠,沒有多少大喜大悲,也不會對什麼感到無措懼怕,可是如今看來,終是太過於高看自己了。說到底,她也隻是一個平常人,在危機四伏的皇宮裏,她同樣會感到害怕,猶如驚弓之鳥一般。
房內輕微的動靜不想驚動了在外殿守夜的青芙,青芙聽見聲響趕忙站起了身,匆匆走進內殿,瞧見薑凝醉坐起了身怔怔發神,她趕忙點起了內殿的燈。
“娘娘,您沒事吧?”青芙體貼地遞來了一杯熱茶,打量著薑凝醉蒼白的臉色,道:“娘娘是否是身子不適?”
“我沒事。”薑凝醉接過熱茶喝了一口,借此壓了壓驚,隨後輕睨了青芙一眼,問道:“什麼時辰了?”
“剛過寅時,娘娘是否還要再睡一會兒?”
“不必了。”薑凝醉搖了搖頭,道:“伺候我梳洗吧。”
窗外混合著夜色飄進來一股梅香,薑凝醉坐在梳妝台前,聞到香氣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如墨寂靜的夜空裏正飄著鵝毛大雪。
青芙端著梳洗用具走進來,看見薑凝醉望著窗外凝神,不禁放緩了些許腳步,默默地走了過去。
如今薑凝醉每每看到青芙,總能想起昨日她最後說起的話,然後心緒再難平靜。
太子妃傷了長公主的心,她實在是很難相信,在眾人眼裏柔弱怯懦的太子妃,竟然能夠傷得了向來狡猾冷酷的長公主,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薑凝醉這一覺睡得疲憊,所以青芙提前傳了早膳,好讓薑凝醉提提精神。用過早膳,薑凝醉看見綠荷嘟著小嘴走進來,腮幫子鼓得滿滿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娘娘。”綠荷衝著薑凝醉行了個禮,道:“側妃娘娘來了,是否請進來?”
“嗯。”
薑凝醉點了點頭,看見青芙嘴嘟得更高了,不情不願地走出去,邊走邊低聲嘟囔道:“誰不知道她如今正受太子寵愛,這時候來咱們這兒,能有什麼好事?”
綠荷剛剛退下,柳浣雪就領著奶娘和小世子走進了昭翎殿,看見薑凝醉,她行了個禮,道:“姐姐。”
“母妃。”
小世子看見薑凝醉,倒是高興的很,兩隻腳撲騰兩下落了地,隨後噔噔噔跑到薑凝醉的身邊,硬是挨著薑凝醉坐到了她的椅子上。
“不必多禮。”薑凝醉滿心落在小世子哭得紅彤彤的眼睛上,也沒有過多在意禮節,淡笑著讓柳浣雪坐到她身邊來。
“小世子一早醒來,哭著鬧著要去找長公主,我跟奶娘哄了半晌,這不才剛剛止了眼淚。”說著,柳浣雪輕咳了兩聲,臉色有些蒼白,但是麵頰卻顯出不尋常的緋紅。“怪我不中用,身子昨夜感染了風寒,不能親自帶小世子去長公主那兒,不知能否勞煩姐姐去一趟?”
薑凝醉沉默,她先是低頭看了一眼可憐兮兮望著她的小世子,隨後抬頭打量著柳浣雪明顯染病虛弱的模樣,剛想要開口拒絕,不想擱置在腿上的手突然被一抹溫軟緊緊握住,她低頭,看見小世子正憋著嘴眼巴巴地看著她,那模樣別提有多可憐。
“側妃身子要緊,還是趕緊找太醫瞧瞧。”薑凝醉低聲說著,輕歎了一口氣,道:“至於小世子,側妃就不必擔心了。”
柳浣雪聞言,心知薑凝醉答應了下來,她虛弱地笑了笑,道:“那就麻煩姐姐了。”
正值臘月,鳳儀宮後院裏的梅花全開了,濃鬱蒼勁,橫疏的枝丫上掛著潔白的花,含蓄地吐露著冷香,現出卓絕的姿態。
昨夜一陣大風,將滿樹的梅花刮落了大半,清早起來的時候,顏漪嵐見地上密密麻麻的鋪了雪白的一片,空氣中還透著清新的香氣。這情景看起來頗為雅致,令顏漪嵐難得的動了些許惻隱之心,於是她裹著厚厚的一身狐裘,獨自坐在後院的石凳上,讓碧鳶替她溫了一壺酒,伴著這些凋零的花淺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