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天氣霧蒙蒙的,視線猶如烏沙覆麵,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朦朧。

碧鳶端著托盤走上禦花園的石拱橋,遠遠地瞧見一身紫衣的顏漪嵐斜靠著九曲長廊的石欄坐著,走廊間偶有氤氳著水汽的風緩緩吹動,吹起她寬鬆的衣袖帛帶掠水而過,水中豔麗的影子也隨著漣漪層層漾開,整座水麵猶如著了火一般豔魅。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顏漪嵐微微循聲側過了頭,看見碧鳶放了托盤裏的酒壺在桌上,她這才起身走過去,徑自拿過杯盞,替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默默品了一口酒,顏漪嵐聽見碧鳶遲疑道:“殿下,赤竺已經在殿外等候多時,是否即刻宣進來?”

顏漪嵐仰脖飲盡杯中剩餘的清酒,寬袖掩麵,隻露出一雙如墨似然的鳳眸,微眯起了眼,顏漪嵐若有所思道:“跪了多久了?”

“回殿下的話,有大半個時辰了。”

聞言,顏漪嵐放下酒杯,冷冷道:“傳。”

碧鳶點頭退下,不多時,顏漪嵐便看見碧鳶領著一名身著鵝黃衣衫的宮人婀娜行來,隔著濃霧,顏漪嵐的視線看得並不清晰,依稀可見來人眉目清秀,身姿纖細,走路間步伐規矩優雅。

赤竺轉眼已經走到了亭子裏,見到顏漪嵐,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垂下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收緊。

“奴婢拜見長公主。”

任由赤竺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跪拜著,顏漪嵐並不說話,她懶懶地撐著下巴,眼光直直地看著赤竺,直到看得赤竺的身子忍不住顯出一絲輕顫,她才輕笑道:“你在害怕?”

“長公主天威浩蕩,奴婢隻是...隻是...”

顏漪嵐的嘴角仍舊噙著笑意,可惜眼裏卻未及絲毫笑意,她那雙沒有笑意的鳳眸藏著一絲冷酷和譏諷,睥睨著身下瑟瑟跪拜著的赤竺,神情越發的冷漠了。“本宮聽說你向來同太子妃親近。”

雖然早有所料,但是如今聽到薑凝醉的名字,赤竺心裏仍舊是一陣忐忑不安,聲音強忍鎮定道:“太子妃為人親善,待奴婢也好,奴婢自然盡心盡力伺候著。”說著,赤竺顫著嘴唇思索片刻,才又道:“不過奴婢已經調往別處,已經無法再繼續伺候太子妃了。”

“好。”顏漪嵐不明意欲地笑了笑,在赤竺忐忑不安的眼神裏,她自顧自斟滿了一杯酒,略微沉吟著緩緩飲盡。

顏漪嵐未曾透露半點態度,赤竺跪在地上偷偷打量,奈何卻一點也揣測不到顏漪嵐如今的心思,正踟躕不安間,她聽得顏漪嵐戲謔笑道:“本宮見你是個聰明人,怎麼盡做些糊塗事?”

赤竺背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沁濕,她重又垂下頭,強笑道:“奴婢不明白長公主的意思。”

顏漪嵐一徑笑而不語,她重新斟了一杯酒,這一次卻不是給自己的,而是遞到了赤竺的眼前,道:“太子妃前幾日遭了太子責罰,被罰在老祖宗的靈位前長跪不起,這事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她染了風寒,身邊少不了人照顧,既然你與她親近,又是以前伺候她的婢女,日後你便繼續留在她的身邊。這杯酒,就算是本宮待她敬你了。”

赤竺原本素雅的臉上血色盡失,宮中要想一個人死,可以用的方法實在是太多了。她想著,緩緩地匍匐著來到顏漪嵐的身邊,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接顏漪嵐遞來的酒,指尖剛剛觸及杯壁,那杯酒便從指尖旁滑落,她來不及伸手撿起,隻聽見砰地一聲脆響,杯盞瞬間摔落在地,清酒四濺在青灰色的地麵上,灑了滿滿一地的酒香。

這一聲仿佛砸斷了赤竺心裏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她就著一直跪著的姿勢,連忙磕頭道:“奴婢該死,請長公主恕罪。”

“不過是摔碎了酒杯而已,你何須如此心慌?”顏漪嵐冷笑一聲,重新拿過一個酒杯自斟自飲起來,她寬大的衣袖順著抬手的動作滑落手肘處,衣衫隨風揚起,舉手投足間帶著說不盡的嫵媚和灑脫。喝得微醺,顏漪嵐這才放了酒杯,一雙妖冶的鳳眸沒有半點醉態,裏麵藏著清明冷冽的光,她看著赤竺,起身道:“你隨本宮過來。”

赤竺心跳如擂鼓,她不自覺地喘了幾口氣,伸手撫了撫胸口,許是跪的太久了,她站起身時踉蹌了好幾步才得以站穩,望著顏漪嵐走下橋尾的身影,她咬了咬牙,隻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顏漪嵐踏著台階拾級而下,她在湖邊站定,半蹲□子伸手劃撥了一下水麵,漾出漣漪的水麵將她的倒影散開,顯出一幅猙獰的畫麵。

赤竺剛剛走過來就看見這樣詭異的場麵,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腳步剛剛挪動,不想立即被顏漪嵐逮了個正著,見她目光迷離,赤竺強作鎮定道:“長公主醉了。”

顏漪嵐嫵媚慵懶地笑了笑,頭微微一傾,頭上綰發的鳳簪順勢從烏發間滑落,撲通一聲沉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