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 / 2)

前腳方踏進掖庭獄,嚴禦醫就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大殿內的眾人看見碧鳶領著嚴禦醫前來,立即明白了過來,紛紛散作兩邊,主動讓出了身前的道路,讓他們一路往牢獄內走去。

碧鳶在前麵腳步急促,仍不忘時時回頭顧看身後的嚴禦醫是否跟上她,一邊走一邊低聲道:“太子妃受了杖刑,長公主十分憂心,請禦醫一定要傾盡全力保太子妃平安。”

嚴禦醫這才聽出了事態的嚴重,不過他作為皇宮內最資深的禦醫,什麼樣的陣仗沒有見過,因此聽聞碧鳶的話,他也隻是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卻也並未慌了手腳,一路跟隨碧鳶往前走去。

顏漪嵐聽見動靜,如夢初醒般的抬起頭,看見來的人是禦醫,目光一沉,道:“醫好她。”

嚴禦醫作為顏國兩代老臣,從未見過顏漪嵐會遷怒於人,他不免意外地看了一眼顏漪嵐懷裏的薑凝醉,粗略地審視了一遍她的情形,道:“長公主放心,臣自當盡力。”

嚴禦醫說著,便從藥箱裏拿出墊枕替薑凝醉把脈,看著她一身素衣上鮮血斑斑,身後的衣衫幾近被血沁濕,想必定是受了極重的外傷,他貴為醫者,眼神裏難免流露出一絲沉重和悲憫。顏漪嵐一直緊緊注視著嚴禦醫的反應,看到他眉頭微蹙,心扉不覺地一緊。

把完脈,嚴禦醫的神情放鬆許多,見顏漪嵐以目光詢問,他連忙道:“請長公主放心,太子妃雖身受杖刑,但是好在隻是一些皮外傷,並未傷及筋骨,是以傷勢雖重,但非致命。太子妃昏迷不醒也是失血過多所致,不過太子妃還年輕,傷愈也隻是時間的問題,隻不過......”

“不過什麼?”

剛放鬆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顏漪嵐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故作沉定道:“你且說來聽聽?”

嚴禦醫直言道:“不過太子妃脈象微弱,實乃氣虛血弱的表現,日後必須要好生調養,不然將來恐怕會......”

嚴禦醫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是顏漪嵐已經明白了,若是身子一直得不到妥善調養,那麼將來必定會落下病根,折損壽辰。

顏漪嵐不說話,她低頭看著安靜靠在她懷裏的薑凝醉,眉目淡雅精致,清冷中又透出無比的平靜安然,忽然想起她剛剛伸手撫平她緊蹙的眉時微笑的模樣,顏漪嵐隱隱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處,漸漸地被一種無以名狀的不安占據。

“本宮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顏漪嵐抬起頭,目光凜凜地看著嚴禦醫,道:“務必不可留下後疾。”

嚴禦醫聞言,連忙應道:“是。”

昭翎殿內,銅鶴香爐裏緩緩吐露著月麟香的芬芳,月色溫柔地灑進殿堂,籠罩出一片寂靜的氣息。

薑凝醉覺得自己睡了好漫長的一覺,久到像是再也不會醒來。

夢裏是一片血光連天,有人獨自站立在屍橫遍野的城門之下,她的身上臉上全是汙穢的血跡,那個人長著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麵孔,明明看上去像是她,卻又不像是她。

可是那種逼入絕境的絕望凜然,她從未經曆過,卻竟然能夠感同身受。

似乎發現了她的注視,那人突然回頭看向了她,她伸出沾滿鮮血的手,衝著她的方向伸來,嘴裏單單隻說了一個字:“來。”

腳步像是不由自主地行動,在那人的注目之下,她的身體如同一隻提線木偶,沒有知覺也無法支配,它們完完全全的按著那人的話機械地一步步往前行走。她突然有些害怕,可是她的嗓子喊不出,腳步也停不住,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朝著那人越走越近。

夢到了最後,她突然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猛地回頭看去,隻見顏漪嵐站在忽明忽滅的城門裏麵,她穿著一身緋衣,傾國傾城。她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遠處,雖看不清深情,但是聲音卻是溫柔無比,她在一聲一聲喚著她回去。

顏漪嵐並不知曉薑凝醉做了一個漫長而晦澀的夢,因為薑凝醉睡著時的容顏看上去十分安靜平和,透著那麼一點與世無爭的味道,在這一張臉上尋不見任何她醒來時的冷漠疏遠。便也是如此,顏漪嵐沒有立即察覺她轉醒了過來。

最先清醒的不是意識,而是身上叫囂的疼痛,薑凝醉的喉嚨幹澀而灼痛,她難受地睜開了眼,視線迎來一陣朦朧,許久才能勉強視物。

模糊地扭頭看了看四周的景物,薑凝醉認出這並不是鳳儀宮,瞧這裝潢布置,卻是回到了她的昭翎殿。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