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國與央國的這一番比試,勝負早已不是人們如今最關心的問題了。
顏漪嵐這時也已經趨馬折回來,她側身下馬,眸色冷冽,透著不怒自威的凜冽之氣,她的目光自薑凝醉的身上一望而過,最後落在看台之上,道:“嚴禦醫。”
話落,隻見看台上一道身影急忙聽令走出來,一徑快步行到顏漪嵐的身邊,行禮道:“臣在。”
“還愣著做什麼?”顏漪嵐眉頭微蹙,話語卻說得異常淡漠。“太子妃受了傷,隨太子妃回營帳好生診治。”
“是。”
嚴禦醫領了命,正要退下,顏漪嵐眉眼一掃,這次望向的卻是一徑安坐著的顏君堯。凝著死寂的沉默,顏君堯自然察覺到了顏漪嵐這抹目光裏的意味,他連忙恍悟過來,快步走出看台,他先是查看了一遍薑凝醉的傷勢,最後伸手牽過薑凝醉手裏的韁繩。
“嚴禦醫,隨我來。”
薑凝醉的一隻手疼得抬不起來,太陽灼烈,似要烤盡她最後一絲意識,她抿著唇,臉上仍舊是極力隱忍的表情。看見顏君堯牽著追塵離開,途徑顏漪嵐的時候,薑凝醉微微斂了斂眸子,神情一瞬間顯得迷離而沉默。
或許是顏漪嵐剛才的舉措看上去太過情真意切,所以薑凝醉才會一時之間忘記了,忘了她始終是顏國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她自有她的自持和克製,她永遠不會為了誰而方寸大亂。
這些薑凝醉明明都知道,但是不知怎麼地,她竟會在今時今日,覺得這般的落寞諷刺。
擦肩而過的瞬間,顏漪嵐雖然未曾抬頭,但是薑凝醉眼神裏沉默的神情,她卻是看見了的。心裏空空落落的,薑凝醉最後的那一抹眼神,好似把顏漪嵐的心都剜了去,腦海之中始終盤桓著薑凝醉隱忍下無言的神情,顏漪嵐微垂下眼瞼,不動聲色地藏起滿心的蕭瑟,轉身走回看台。
一直等到顏漪嵐重新坐定,央玄凜這才從沉默裏回過神來,他不發一言地看著顏漪嵐衝身邊的碧鳶使了個神色,碧鳶立即會意,點頭隨著顏君堯和薑凝醉離去的方向追去。
“若是擔心她,何不親自去看看?”
顏漪嵐愔然,她神色平平地望向央玄凜,哂笑道:“有太子在,沒什麼可擔心的。”
顏漪嵐的話回得稀疏平常,央玄凜深望了她一眼,似是在思考顏漪嵐這番話的真假,最後終是在顏漪嵐毫無破綻的神情裏放棄了試探的念頭。
“你肩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央玄凜不提也罷,如今這一提及,肩上的傷像是在回應央玄凜的話一般,竟然開始生硬的鈍痛起來。明明已是痊愈多時的傷口,可是留在骨子裏的創傷,卻是久難愈及。
倚著座椅,顏漪嵐笑得一派慵懶,說出口的話卻犀利異常:“北央王這些年留在我顏國的探子這麼多,又怎麼會毫不知情?”
不理會顏漪嵐的揶揄,央玄凜略一沉吟,眸色深如墨夜。“是上次吳王回京之時?”
“嗯。”隨口應了一聲,顏漪嵐顯然對於這個問題不願多談,她的神情懨懨的,透著那麼一點疲倦。
顏漪嵐眉眼之間掩不住的倦怠惹得央玄凜心下一疼,他眼眸漸轉深邃,輕撫著左手的碧玉扳指,沉聲道:“看來是孤王心慈手軟了,近來東楚的禍亂顯然是沒能讓吳王收斂。”
“果真是你?”近年來東楚一直禍事不斷,雖頻繁,但是卻並未造成多大危害。顏漪嵐一直有所懷疑,如今聽到央玄凜這麼一說,她才明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想著,顏漪嵐看向央玄凜的目光帶了幾分警告,冷道:“顏國的事,我自會處理,就不勞北央王費神了。”
央玄凜默然抿了口茶,道:“吳王最近的野心愈見擴大,連孤王身在央國也有所耳聞,你不會沒有察覺。”說著,央玄凜放了手裏的茶,眼瞼微斂,便凝成一抹格外陰冷的目光,“鳳儀,該動手了。”
“我明白。”
顏漪嵐說著,偏眼看見碧鳶從營帳內走回,她收回思緒,沒有再多說什麼。許是感覺到了顏漪嵐的視線和心思,碧鳶快步走回她的身邊,附在她的耳邊輕道:“殿下,嚴禦醫已經替太子妃診治過,傷口未傷及筋骨,並沒有什麼大礙。”
微微點了點頭,顏漪嵐示意碧鳶退下,隨即,她回頭笑看了央玄凜一眼,笑意嫵媚而深重。“說起來,我倒是很有興趣問一問北央王,關於剛才賽場上的鬧劇,北央王打算如何收場?”
“你也說了,不過是一場鬧劇而已。”央玄凜輕瞥了一眼碧鳶,不以為意道:“這次是祈月闖的禍,孤王日後定當嚴加管教。”
“怕是關心則亂,隻會愈加放縱吧?”似乎並沒有打算要賣給央玄凜這個麵子,顏漪嵐謔笑起來,衝身後的碧鳶揚聲道:“去,把祈月公主請過來。”
無論顏漪嵐的表麵看上去如何的成熟內斂,都無法掩蓋她骨子裏的惡劣狡黠,卸下外表的穩重城府,她的性子其實比誰都要睚眥必報,偏偏還極其的護短。
瞧著顏漪嵐的模樣,央玄凜一眼便知她定是不打算善罷甘休,想著,他不覺有些頭疼又有些好笑,道:“別玩得太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