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盤棋理應是該如此一顆一顆塵埃落定的,可惜她偏偏千算萬算,獨獨漏算了自己。也不知是該怪她小瞧了薑凝醉,還是該怪她高看了自己,這樣一步步走來,入戲太深的,除了薑凝醉,竟然還有她自己。
這樣的自己,不是瘋了,又還能是什麼?
“看來這酒,我不能陪你喝了。”
腦海裏關於薑凝醉的畫麵猶如一幅幅畫卷,紛紛倒映在顏漪嵐的眼前,冷漠的她,嘴硬的她,倔強的她,溫柔的她,無數的影像最後都似乎是一雙雙的手,不斷推拒著顏漪嵐,直到讓她坐立難安,仿佛隻有見到薑凝醉,她的心裏才能得到安定。
顏漪嵐起身,她掀開了大帳的一角,回頭看著依舊飲著酒的央玄凜,看著他自始至終沉默的背影,道:“祁月一事,回宮之後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從帳外灌進來的風吹得燭火搖曳不定,顏漪嵐已經離開了大帳,而央玄凜仍然保持著最初的坐姿,聽到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央玄凜緩緩晃了晃白瓷酒杯裏的酒,並不去理會身後的動靜。
“王。”
聽到自己貼身侍衛的呼喚,央玄凜從冗長的沉默裏回過神來,似乎讀出了屬下的心思,他丟了手裏的酒杯,道:“讓她去吧。”
“可是......”
“孤王一直以為......”央玄凜狠狠灌了一口酒,他溫潤如玉的側臉隱在沉默的陰影裏,聲音醇厚,帶著若有似無的痛。
後麵的話,央玄凜久久都未曾能夠說出來,他抿著酒,發現有些話,若要說出來,竟像是要花盡這一生的力氣。而他並不願意說出來,或許這樣,他才不至於失去這最後的一點執著。
“薑凝醉...好一個薑凝醉。”緩緩站起了身,央玄凜負手走出大帳,他的眼瞼微微眯起,光是念著這麼一個名字,便有無盡的殺機滿泄。“孤王倒要親眼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告別過了婧王妃,薑凝醉一路往回走,明明半山腰上的夜風吹得營帳裏的帳篷呼呼作響,可惜卻吹不散她心頭的千思萬緒,她仍舊覺得滯悶不堪。
眼見自己的營帳已經近在眼前,薑凝醉微微頓住了腳步,轉身往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白日裏熱熱鬧鬧的圍獵看台上空無一人,加上如今家眷們紛紛下了山,原本就安靜的巍迆山上,到了夜裏,就更加悄然無聲了。
圍獵場的開台外有士兵嚴加把守,人數比平日裏多出了好幾倍,若不是猜出了顏漪嵐的詭計,否則薑凝醉看著嚴密部署的巍迆山,當真要以為是出了大事。
薑凝醉獨自一人站在看台上,看台兩旁的木蘭樹隨風飄搖,花香四溢,潔白的花蕊落在她的衣襟之上,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她神色一片朦朧,竟然忘了拂。
“我看得出,皇姐很在意你。”
“這些年我雖嫁給大王,但是我知道,玄虛的後宮之位,一直是為了一個人。”
“你要明白,凝兒,唯有嫁與大王,才是皇姐最好的歸宿。”
“我希望你能夠勸勸皇姐,這對顏國,對她,都是最好的選擇。”
顏靈戈方才的話,像是一雙有力而野蠻的手,狠狠將薑凝醉拉回了現實,她斂眉,看著掉落在衣襟之上的木蘭花,沉默地伸手拂開。
風乍起,薑凝醉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衣襟之內灌滿了冰冷的風,她才雙手抱住手臂,轉身離開。
回過身,卻看見顏漪嵐一身白衣紫祍,駐足站在離她不過兩米的地方,風吹起她的衣襟袖擺,恍然若仙。昏暗的看台外,薑凝醉看不清楚她的神情模樣,唯有她明媚的雙眸,像是浩瀚無際的璀璨星河,即使站在暗處,也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薑凝醉不自覺地頓住了腳步,她沉默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在她凝望顏漪嵐的時候,顏漪嵐也在望著她。那雙向來妖冶帶笑的鳳眸微微彎起,似有無數星光閃爍的天空,薑凝醉無處藏身。
默默垂下了眼睛,薑凝醉並不說話,也不再看顏漪嵐,轉身往營帳走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握住,薑凝醉剛想要甩開,已經有一股力量順著手腕強製逼來,她的身子一個趔趄,回神之時,她已經跌入了顏漪嵐的懷裏。
本能的掙脫一如薑凝醉所預想的那般,在顏漪嵐的懷裏沒有半點作用,她微微蹙了蹙眉,正想要勒令顏漪嵐放開她,不想卻感覺到顏漪嵐早她一步俯身而來,聲音如同世上最醇最烈的酒,燙得她心頭不可抑製的疼痛起來。
“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