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從不知曉,在薑凝醉那張冷若寒霜的臉上,竟然會有如此溫柔的表情。
而她望著顏漪嵐的眼神裏雖然恬淡,裏麵卻寫滿了歡喜,仿佛整個天下也不及眼前的顏漪嵐那麼大。吳王不禁有些怔然,他突然覺得之前那麼多年的時間裏,他好似從來不曾了解過薑凝醉。
想著,吳王回過神,首先察覺到的便是顏漪嵐如如芒在背凜冽目光,他收拾起心頭的思緒,上前幾步,道:“長公主。”
“嗯。”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顏漪嵐笑道:“本宮倒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吳王。”
顏漪嵐的話音裏是漫不經心的笑意,吳王聞言,回道:“本王也是臨時起意。”
輕輕“哦”了一聲,顏漪嵐也不甚在意他的說辭,“原來如此。”
吳王略一行禮,“本王還得回軍營準備離京事宜,恐怕得先行告退了。”
“吳王慢走。”
聽聞吳王拱手告辭,顏漪嵐也不多留,款款微笑著目送他離去。
直到吳王的馬車聲漸漸遠去,薑凝醉率先收回望向府外的視線,抬頭看向顏漪嵐,道:“長公主此番前來,可派人先行告知母親了?”
“沒有。”顏漪嵐搖頭,“我也是臨時起意的。”
被顏漪嵐隨性的話噎得一陣氣堵,薑凝醉微微蹙眉,剛想要訓斥顏漪嵐的胡鬧,不想她卻先一步拉住了自己,道:“我這次出宮不過隻是想來看看你,所以並不打算驚動太多人。”
“胡鬧。”薑凝醉冷聲輕斥,她說著,領著顏漪嵐往大堂內走去。“母親還在午歇,長公主以為,你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來,能瞞得住麼?”
薑凝醉說這話的時候,身影剛剛走進走廊的轉角,顏漪嵐逮住了時機,幾步隨上前去,在轉角的狹小空間裏伸手從後擁住了薑凝醉。
“夫人想要什麼時候探望都可以,凝醉,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顏漪嵐覆在她耳邊的聲音低沉悅耳,薑凝醉本想要推開她的動作猛地停住,她任由自己陷進顏漪嵐溫暖的懷抱裏,薄唇抿起又鬆開,最終仍舊選擇用一種聽起來最平常的語氣,道:“前幾日是她的忌日,既然來了,你不想去見一見她麼?”薑凝醉不曾說出薑疏影的名字,但是她知曉顏漪嵐一定聽得明白。
擁住薑凝醉的手驀地一僵,顏漪嵐偏頭望著薑凝醉隱在一片陰影裏的側臉,心裏沒來由地往下沉落。
其實顏漪嵐多多少少是能夠猜想得到吳王會對薑凝醉說些什麼的,當年的事情,經過這麼些年這麼多人的口耳相傳,所謂的真相早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她從未想過要去辯解什麼,也不在乎旁人怎麼去評論她,但是這一刻她卻前所未有的感到茫然。
“不必了。”顏漪嵐輕笑,“人死不能複生,我始終記得她當年的樣子,這就夠了。”
顏漪嵐的聲音那麼輕,可是這一番話裏的意味卻又那麼地重,每一個字都宛若砸在薑凝醉的心上。她不知道一個人要經曆過什麼,才能讓自己在說出生死和傷痛的時候這樣的雲淡風輕,那並不是所謂的豁達,薑凝醉想,那大概是麻木。
因為痛得徹底,所以趨於麻木。
“所以凝醉,”顏漪嵐重新伸手擁緊她,將她狠狠桎梏在懷中,仿若沉溺水中的人抱住唯一的救命浮木。“我知曉自己在做什麼,也分得清眼前的你是誰。你根本無需試探我。”
藏在心裏不願承認的心事全被顏漪嵐看透,薑凝醉一時間隻覺得心口欲裂,她很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微微垂著頭,想起剛剛試圖用薑疏影來窺探顏漪嵐心事的行徑,心裏竟有好笑自己的沒出息。
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過醜陋和不堪了。
想著,薑凝醉深吸了一口氣,她在顏漪嵐的懷裏轉過身來,用那雙澄澈的眼睛望著顏漪嵐,笑得恬靜,睫羽沾染了她柔軟的笑意,冷淡的麵龐也有了生機。依著兩人緊緊相貼的距離,薑凝醉身子微微往前,略帶冰涼顫抖的吻就落在了顏漪嵐的唇上。
言語難免匱乏貧瘠,或許唯有最直接炙熱的吻,才能將我心中的所思所想表達的吧?
這或許是薑凝醉這一生做過最大膽的一件事,顏漪嵐不會知曉,這一轉身一踮足一輕吻,她需要拋掉多少的理智,鼓足多少的勇氣,才能驅使自己做到。
“我若是存心試探長公主,長公主又打算怎地?”薑凝醉此刻抬眼看顏漪嵐的樣子說不出的冷豔動人,淡漠的眼裏透出一點狡黠的光,“過去的事情我雖然無權參與,難道還無權過問了麼?”
話是帶著揶揄的,經由薑凝醉清冷的嗓音說出來,聽上去既像是刁難又像是一種若有似無的嬌嗔。
這樣的薑凝醉實在是有趣,顏漪嵐低頭擁住她,埋在她的肩頭低低的笑,“你若想知曉,我告訴你便是。”
對於顏漪嵐與薑疏影的過去,薑凝醉的確是好奇的,她好奇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能夠讓顏漪嵐如此傾心相待,她也好奇她們之間究竟發生了多少纏綿悱惻的故事,才能使得薑疏影舍得拋棄性命也要替顏漪嵐守住這片江山,她想知道的很多,可是她卻隻是搖了搖頭,道:“我不想知道。”